《革命前夕》

《革命前夕》

          一位小愤青灵魂深处的革命

那些没有生活在革命爆发前的

那个年代的人

无法理解

生活有多么的甜蜜

-----塔列朗

《革命前夕》是《戏梦巴黎》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1964年在他24岁时拍摄的第二部电影。它讲述了生长在意大利帕尔玛中产阶级家庭里的一位20岁小资愤青与从米兰来的他的成熟迷人阿姨的一段情爱故事。影片轰动了当时的世界影坛,奠定了贝托鲁奇往后在电影界的大师地位。

那是1962年4月复活节前的一个星期天,小愤青在帕尔玛的街道上小跑,他边跑边诅咒不懂基督信仰的资产阶级,,诅咒人心的罪恶,诅咒教堂成了国家无情的心脏,诅咒征税的大门,诅咒河流将贫穷与富裕分成两边。

他穿过城市广场,感觉它像一个四面都有墙壁的舞台,而穿行在那些自由被压抑了的历史人物中间。广场虽宽,却似有一种压迫与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他要遍寻每一个教堂找到克莱莉娅,一位资本家的千金,一位在这个城市里已被他拒绝的一个部分,一位他不想接受的生活中甜蜜的那个部分。但是因为情爱的冲动,他想要最后看她一眼。他终于找到了,躲着一旁无言而若失地目送年轻美丽的她离开了教堂。

他与好朋友阿戈斯蒂诺一起去找他的老师凯撒寻求帮助,克服自己的痛苦、负罪感与软弱。在路上他劝离家出走的阿戈弄个共产党员证,因为它对一切事情都能提供方便,政治的甚至是诗歌的,到时候无论你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有分量,即使你犯了错误,那错误也会有一个意义。但阿戈没有和他一起进屋见凯撒老师,独自离开了。

这一天,他的阿姨吉娜从米兰来了。她没有克莱莉娅那么青春漂亮,但她的成熟与丰满别有另一番风韵,从骨子里渗出性感与迷人。

这一天,他的好友阿戈走了。在河里游泳时淹死了,带着他的孤独无助与飘零逃避离去了。阿戈的离去,对本已心灵孤独的小愤青打击很大。他在阿姨面前念叨着阿戈的金色蓬乱的头发、金色的稀疏的山羊胡子、一张挪威人似的脸蛋、一双女性似的眼睛,还有他常常换学校到处飘泊的传奇。

吉娜看着小外甥在自责自己不理解和没有帮助到阿戈,枉做了朋友一场。这个年轻俊美的外甥小帅哥悲伤、孤独、情深一下子打动了她,萌发了要填补他心灵空虚的内心冲动。这冲动让她有些许不安但更多的是喜悦。

她找话题开导小外甥,在思念好友悲伤中的他此刻象小孩似的心不在焉,话题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阿戈身上。吉娜只好戴上各种眼镜做着各种鬼脸笑脸逗他笑,效果产生了,他笑了,但是很短暂,看着小外甥悲伤的后背,吉娜伤心起来。

吉娜问:为什么你这么安静?说话啊!我能做什么呢?我就想让你笑起来!你还不明白吗?

吉娜含泪回忆了她父亲,也就是他的外公的葬礼:我以前常常梦到他的死,在梦里我也死了,不过我会把它想成另外的样子,因为现实要糟糕得多,人想到它,都会做好准备迎接它,而当人做好准备,而时候到了时,却无法接受它!人是无法忍受那种痛苦的,你会明白的。在葬礼上我甚至都没有穿黑衣服,我觉得这没有关系,我当时离他是如此的近,让人吃惊的是,在你感觉离死亡如此接近的时候却感觉到充满生气,你又怎么能不与死者分享死亡呢?和他们一起进入他们的棺材,你会前所未有地感觉到生命的可贵,你得动一下,说话。动一下你的胳膊、手。

最后吉娜说了一句:我想给你安慰!吉娜的悲情、真情与她父亲也就是自己的外公的天生血缘亲情触动了这位外甥的内心,他此时才意识到了这位迷人阿姨的存在和这位阿姨存在的迷人。

当吉娜骗他说要回米兰时,他装小孩扮可怜的求她留下来,吉娜等的就是他这态度,她笑着答应了。

小愤青:可是现在你必须假装你需要我。

吉娜:(开心地)这只是个谎言,不过我会这么做的

他们玩起了“爱的证明”游戏。象初恋情人那样,在帕尔玛的广场相互寻寻觅觅,在大街小巷的商店进进出出。

他让她一起去探望凯撒老师,到了老师家门口,吉娜宁愿在外面阳光下面等。对面房子一位可爱天真的小女孩没心没肺地唱起了歌,吉娜请求她停止,小女孩仍然我唱我的。不知何故,吉娜情绪激动哭了起来。在回去的路上,她只顾低头走路没有和他说话,几次他恳求她开口,终于她伏在他胸前痛哭起来。此时此刻的她和他超越了年龄与辈份的区别,抱着在自己怀里哭泣的这位丰满迷人的阿姨,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男人的苏醒,而成熟性感、此刻却软弱的在外甥怀里痛哭的她倒成了少女似的。角色变换了,而情感上却是他青春的激情与她成熟的柔情相拥,姨甥的身份已不是障碍。

这是吉娜的内心独白:首先你要原谅我,还有请你别问我问题,我情绪太激动了,我感觉自己就像在监狱里一样,我不知道你是否只是好奇或是别的什么,还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我发觉你关注到我了。你的脸色时而黯然,时而露出光芒。只有一个方法能治愈我的痛苦,就是你。无聊的解药把我大老远的从米兰一路带到了这里,随着乡村的小屋一起平行地奔跑,云追逐着其它的云,你追逐着追逐你的我,我的从帕尔玛来的小外甥,什么都不用说,其实我已经告诉了你一切,别问我问题,别问我问题......

他们来到了他家的旧宅,一进门,吉娜项链掉了,她俯身去捡,他过来帮忙,黑暗中,情不自禁她主动地和他来了个情人般的吻。回到各自房间,躺在床上,同是辗转不眠,抚摸着自己欲望燃烧的身体。最终他进了她房间。两个炽热肉体交欢的同时,也是两颗孤独的心交融的一刻。事后吉娜却不自信起来,她责问他在看着她穿衣服、穿袜子、穿内裤,是不是她让他失望了,还有刚才捂着她的嘴,是不是她的呻吟声让他不高兴。他一一否定。他问她后悔吗?她答没有。窗外雨下得好大,他感叹要是一个下雨的复活节那可就真无聊!

此后的几天,他们在复活节的家庭聚会上相拥而舞。在外面玩一种是魔术,但它是真实的,不过仍然是魔术的游戏。他们过着一种甜蜜的生活。

吉娜的内心独白:我知道你开心,可是这不会持续下去。我觉得这不会持久,到最后你会记得我就像死了一样,再过一段时间,你会完全忘记我,你到最后会讨厌我,这能怪我吗?我从来没有承诺过你任何事情,你不能怪我!我爱你,虽然我从来没对你说过,可是我爱你!你比我好上千倍万倍!我一无是处,我毫无价值。我要偷走这个让我当你不在时仍然让我和你说话的把戏。

吉娜情深款款吻了他,目光是依依不舍而又若有所失,她对他说:我希望所有东西都不会动,一切就像一幅画一样的静止,我们在其中同样也静如止水!大喜过后的忧伤,得到了意味着失去!颇有中国易经和德国黑格尔辨证思想。

他和她再次去看凯撒老师,这次她和他一起进屋。在这里,他表现得就象在家里一样的随意。

小愤青:你知道,我在这里的时候,就会觉得像是在属于自己的洞穴一样。

吉娜:真的吗?

小愤青:(认真地)你是我第一个带到这里的人,这是特别待遇。

他向她介绍老师:某些人做事情是出于激情,他的天职就是教学,他已经理解了,只有孩子才能被教化。他从老师抽屉里拿出一本学生的日记本朗读。他说：“我们老师对我们解释过,自由这个词的意义就是平等和民主”。

吉娜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朗读:我们对于历史唯一的责任,就是要改写它。当我们完全理解了那些支配生命的科学法则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唯一比梦想家带有更多幻想的人就是行动的人。可是人们都是语言的奴隶,他们对唯物主义大肆宣扬,却忘记了物质上一直没有改进,并且没有赋予这个物质世界以精神。而少数精神上觉醒的人,并没有改变这个物质世界的能力,只是带着仅有的希望而存在。

小愤青接着朗读:他同样对我们解释了因为游击队的死,我们有了民主政治,而这将会很困难,因为民主就像是土地,需要每天进行护理。

他们愉快地和老师谈起了政治。当小愤青谈起老师想让人们的思想恢复正常秩序时,吉娜有疑问。

吉娜:秩序?我可不知道拿你的秩序怎么办!

小愤青:你应该既来之,则安之。

吉姗:生活不是一种秩序,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小愤青:我们不能接受它,可我们想改变它。

吉娜:你能改变些什么?你无法改变一个人,一个都不行。我可能也会这样,因为我从不改变。

小愤青:你总是不能与时俱进,与历史保持同步。

吉姗:历史就是时间吗?我知道时间并不存在

老师插话:这很美丽。

当他和老师谈起阿戈时,小愤青又陷入悲伤中。吉娜听到阿戈的名字,也陷入莫名痛苦中,仿佛屋里空气凝固住,不能呼吸,她冲出了屋子。

也许吉娜真正意识到了与这位小外甥在一起的痛苦已经开始了,她和他在特定环境、特定时间里,这种生活是甜蜜的,但若长期下去,这种生活成为一种秩序,那是可怕的。她在夜深2、3点钟都睡不着,凌晨打电话向她米兰的已有妻子的情人哭述她不能忍受在这不属于她,她不熟悉的小房间里,她害怕,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责问他的薄情害了她,是他让她到了这,最后她求他可以回米兰吗?她要过回一种无秩序的生活,从小愤青身上抽离出来。

这一天吉娜在报摊买杂志遇到一男子,男子跟踪她,她没有刻意摆脱,最終走在了一起,被小愤青碰到他们从一旅馆走出来,小愤青伤心地离开她。晚上吉娜穿着睡衣在他房间等到他回来,看着一进房就脱去上衣赤裸著上身的他,在他的责骂声和貌似无所谓的表白中,吉娜情深地走过去吻他年轻的身体,,她让他到她房间,经受不住她成熟的柔情,他乖乖跟去。她向他解释那是一个有名望的人,对她说了许多好话,而这正是她所需要的,他邀她去看一场比赛,她拒绝了。见小愤青不作声,最后她还是说出了真相,她说那个人对她就像男人对妓女一样,如果是惩罚的话,他也是对的,因为这是她每天应得的。她没有请求小愤青原谅,小愤青也没有言语。为了舒缓这气氛,她放了一张抒情音乐唱片,在音乐声中。

吉娜:他并不特别,我讨厌男人,讨厌他们,还有他们的女人,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家人,我喜欢你。

最后她大声朗读了一段戏剧台词,他才笑了起来,她也跟着欢笑起来。

吉娜到一位她一直爱着并尊重着的资本家的庄园里,可是这位资本家却押了这片庄园贷款,快要到期没有钱还,瀕临被产。在庄园池塘旁,她要他猜一个大秘密时,小愤青跟踪而至,他责问她为何到这里,是否改变了品味。

这位资本家一下子猜到了他们的大秘密关系,她也向他坦承这一切错得厉害,她所能做的就是逃避。

当小愤青得知资本家将要破产时,没有一点同情,幸灾乐祸地讽刺他是靠祖上土地养活的寄生虫,没有良心,是法西斯主义、种族主义、西班牙弗朗哥主义的化身。

吉娜责怪他的无礼、愚蠢和自负,斥责他以为知道一切事情,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并且不认识任何人，一气之下她抽了他几记耳光。资本家把她拉开。

资本家(对着池塘):这一切对你来说都结束了,我们不会钓河鲈了,我们不会再钓鲤鱼了,野鸭不会在我们的头顶上飞翔了。你知道吗,我的朋友们,这就是生命结束和幸存者开始生活的地方。所以再见了池塘,再见了河流。

是的,该结束了!再见了!吉娜回到米兰了,小愤青到外地参加共产党的活动。这一天在一个举办宣传共产主义的活动的公园中,小愤青和凯撒老师聊天。他们谈起了无产阶级。

小愤青:人民拿走你们给予他们的东西,这让我害怕。只要是给予的,人民就会盲目接受。在20年内,人民还不会形成一种共同的道德心。

老师:我们有证据,人民的良心是存在的,非常强有力的证据!无产阶级有着自己的理想。

小愤青:无产阶级只有一个不合理的理想。现在无产阶級想与资产級交往,穿着像资产阶级一样,他们想理解资产阶级的娱乐,资产阶级的书本。

老师:工人想改进他们的经济状况,我感觉这很正确。

他们谈起了阿戈。

小愤青:党为他做了什么?

老师:那你又为他做了什么?你在睡觉,他的死亡让你觉醒了。为什么指望党去做你不能做到的事情?

他们谈起了吉娜。

小愤青:我想让吉娜充满活力,然而我却给她带来了痛苦,她曾经羞愧的告诉我,她有着精神狂热病。我也有着一种不同的狂热病,这种狂热病让我此刻非常怀念家乡。当我现在生活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以后生活的样子,因此我不想改变现状。如果事情发生了,我就会接受。但是我的资产阶级未来,已存在于我的资产阶级过去之中。对我来说,意识形态就像是假日,一种假期。我认为自己经历了多年的革命,可是在革命之前,我就已经经历了很多,因为这总是在革命之前。

小愤青终于醒悟,曾经认为自己很革命,其实革命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生过!至多也就是处于一种革命前夕的幻想中。

这才是小愤青灵魂深处真正革命!

吉娜和小愤青再次相遇是在歌剧院观看歌剧《麦克白》的时候。她知道他和那位资本家千金克莱莉娅在剧院上面她家的包厢里。他也知道她在下面座位上。剧间,他们不约而同来到休息厅。

吉娜:我一直在等你。

小愤青:我在找你。

吉娜:她看起来像是古代的肖像,非常适合你,每一个人都会羡慕的。

小愤青: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她,她不会像你,她不懂得很多东西,但是她很好,如此单纯,并不是非常单纯,但就是此刻我需要的那种单纯。

她陪他走到包厢门口。

吉娜:再见!她转身而去,目光悲伤。他紧随其后。

小愤青:这样会更好,对你我都好,没有什么可做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比任何人都理解我,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吗?

吉娜:是的。

小愤青:我知道我让你受了很大的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吉娜(自言自语):这里真冷呀!

小愤青:(走去尽头关上窗)你现在还会爱上我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挽着他的胳膊,再次送他到包厢门口,转身而去。这次他没有回头,开门走进了包厢,走向资本家的千家。

在小愤青和克莱莉娅的婚礼上,吉娜流着在外人眼里也许认为是喜悦,而在她却是喜悦与痛苦兼有的眼泪吻了他,目送他和克莱莉娅上了婚车离去。最后忍不住她尽情哭了出来,她抱着身旁小愤青的小弟弟狂吻起来,把对小愤青所有的情与爱、喜悦与痛苦、甜蜜与悲伤通通发泄出来。

小愤青,不!已经是克莱莉娅丈夫、一位资本家女婿的内心独白:

许多事情注定要发生

我注定得承受痛苦

你注定要饱受折磨

我存在是因为你的存在

现在我很安定

扎根在了一个地方

但我感觉自己再也不存在了

这是影片开始时的独白,其实它应是结尾时的独白。不过也对,开始已是结尾,结尾才是开始!

【我的影评】：

《革命前夕》与《戏梦巴黎》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革命”的主题。可把它们看作是姐妹篇,《戏》可视作《革命中间》。只不过《革》是贝大导24岁初出道时的作品,更具激情的张力,更具政治问题的尖锐性,更具革命性。

两部电影都通过以展现不伦恋来阐述革命这个概念。《戏》的兄妹的一种“连体关系”。《革》的姨甥的一种“血缘关系”。囿于时代环境,《革》并没有象《戏》那样有大篇幅裸镜,可它意淫戏份重,更能直达人们心灵,拓展想象空间,激起纯粹的思考。

《革》和《戏》都给我们留下一个疑问:革命依靠“亲不亲,父母亲。爱不爱,同志爱”的信念,由“连体关系”或“血缘关系”引申出了“阶级关系”的概念,凭借其“连体关系”或“血缘关系”的本能及“阶级关系”概念的激情,象《革》那样虽然也出现了生活的甜蜜,象《戏》那样虽然也出现了革命的轰烈,可事实是,那样会长久吗?

而基于“人”而非“阶级”的人与人的和谐关系的“社会理性秩序”(《戏》),“生活正常秩序”(《革》),真的是不需要通过各方的利益协调建立完善起来,它们真的是阻碍历史前进与社会进步，而需要通过单方革命暴力行动(《戏》)或非理性的激情(《革》)去摧毁的吗？

普遍人性和狭獈的近亲血缘式的阶级性、理性和理智与非理性和革命激情、秩序与革命、个体价值与阶级意志、生活现实与革命理想热情……

这些可能正是贝大导作为人文主义艺术家和意大利共产党员的心理矛盾。

贝大导这两部电影从感性直观上给了我们对“革命”这个概念进行理性思考和反思的启示。若我们以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作为参照，可能对这两部电影的内涵的感受会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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