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这么一个场景：平时的你是个好学生，一般没有女生和你说话。终于有天你打算嗨一晚，偷了老爸的出租车出去开趴，结果半途中遭遇失落的美女上车搭讪，你是欣喜若狂，还是欣喜若狂？如果是我，我当然不会拒绝她进车。紧接着，她又提出要去转转，要去河边坐一会，要你跟她回家，要你和她喝酒，要你跟她嗑药，要你跟她玩刺手的游戏... 事情开始越来越不对劲，但你此时离开，还是个男人吗？但在和她上床之后，你在楼下醒来，上去的时候，姑娘已经被乱刀捅死了。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指纹落了一房子，事发之后你不报警，还逃跑，还带着现场凶器，你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这就是HBO《罪夜之奔》的第一集，跟随一个巴基斯坦裔大学生Khan的视角，你亲眼看到了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但若Khan就是你，你会保证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吗？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年长或是年轻，大多数人都曾希望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而不计后果，尤其是那些平时生活压抑的人。如果是笔者，可能遭遇和Khan也差不多。剧集开篇，就用一个富有戏剧性的开头，以极强的代入感带领观众走进黑暗。
一个白人女孩被一个巴基斯坦裔“捅死”，对一个家庭来说，这是离散；对律师们来说，这是飞黄腾达的机会；对社会舆论来说，这是把穆斯林逼向社会更低层的催化剂；对于本人来说，这是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冤枉。一个看似简单的命案，却在短时间内改变了数组关系，激化了社会矛盾。《罪夜之奔》改编自BBC出品的英剧《司法正义》，从情节和细节上对后者的还原之处不少。但之所以《罪夜之奔》会优于《司法正义》，是因为后者的主角是一位白人男孩，而本剧的男主来自一个敏感的种族。911事件之后，美国民众单对穆斯林人群戴上的有色眼镜，并不亚于我国对日本人民戴上的。讽刺的是，如果足够留意，你会发现剧中对男主Khan冷眼相待、拳脚相加的几乎全是黑人。黑人在自己的权利得到有效完善后，却把这种歧视转给了更下一层人身上。
《罪夜之奔》有无数配角，给大家留下了无限的想象和猜测空间。有可能凶手是男主，有可能是这个人，有可能是那个人，但主创人员也许根本就不在乎。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就会认定一个证据确凿的穆斯林是凶手。
Khan在人生中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贵人——一个三流律师John Stone.这个由约翰·特托罗饰演的律师可谓是缺陷连连：身体缺陷来自于怎么也治不好的足癣，身份缺陷来自于自己到处张贴广告且不专业的律师身份。无论是哪一点都遭人白眼：因脚痒的实在忍不住用筷子在地铁上挠而被旁人鄙视，因自己拿不出律师证而被同行看不起的蔑视。正是如此，他才会对Khan渐渐起了惺惺惜惺惺的感觉，因为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从罪案现场抱回的猫也是种族问题的一个反射面，John同情它没人照顾就把它抱了回去，但猫的不卫生对足癣有加重的趋势。不过在几次思想活动之后，John还是拿回了猫，让它免遭被毒气杀死的结局。他对猫的不放弃其实就是在映射他和Khan的关系，数次支撑不下去，却还是陪伴他到底。这在这样一部充满黑暗的剧集中引入一道曙光。
Khan父母不喜欢一开口就要钱的John，实际上直到最后John也没拿到钱，却一直帮了他到底。期间有一位愿意免费帮忙的专业女律师，颇受Khan父母喜欢。但她的本意是能早点让Khan认罪，这样她就能名利双收。这就体现了本剧第三个主题：美国司法制度。在世界上最完备的制度之下，自认无辜的男主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如针一般扎在每个人心中。无论是剧中的警探Box、检察官、还是陪审团，都在按自己的处理一般案件方式有条不紊地把程序再走一遍，看似是完成了职责，实则在个例上将一些人推入无尽的深渊。我国也经常有这种案件，一切证据都指向他，法官榔头一砸，有罪！那你就去监狱蹲着吧。直到自己有生之年等到真相大白之时，才洗脱冤屈。在任何健全制度下，冰冷的法律程序永远不能代人思考。
在对Khan进行劝导的过程中，Box警探的老练和成熟就像一柄无形的长枪刺穿身心未成熟的Khan，在他手下，Khan无路可选，只有认罪。但Khan在关键时刻等来了John. John告诉他，上堂之前你一句话都不要说，否则呈堂证供对你不利。Khan问道：“你说这是'故事'，好像这是我编的一样，我就想告诉你真相。”结果John厉声反问：“真相？真相可以见鬼去了！”结果开始的起诉的确是Khan不利，但在John一点点的培养下，Khan越来越冷峻，而John也在不断进步。
就如同片名《罪夜之奔》一样，剧集并非任何时候都是夜，但整部剧却散发着“夜”的特征。整个纽约的色调非黑即白，黑是绝望的黑，白是刺眼的白。法庭、监狱、警局、街头，整体色调均是冷色调，即使白天也如黑暗一样沉闷。这就比一些影视作品为追求黑暗风格而通篇黑夜要高明的多。除了在那个和女孩共度春宵的夜晚是一篇暧昧和抚媚的暖色气息，在凶杀案之后，受害人的家里也变得一片黑白。在棱角分明、钢铁和水泥共存的黑白色调的纽约市中，不少镜头下，人都被挤在大理石和钢铁的镜头边缘，这种压迫感更衬绝望。
监狱中的黑老大Freddy对男主Khan的厚爱也值得让人深思。他喜欢男主，因为他是穆斯林就想保护他，让他替自己办事，替自己运毒品，给他剃头，给他报仇，给他纹身，教他打架。在入狱之前，Khan惹得矛盾不过是因为被歧视气急之下打残一两个学生，但出狱之后，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罪犯了。他作为小人物为生存挣扎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注意，但在出狱回家之后反而成了十足的“坏人”。进监狱是冤枉，但出狱却放走了一个罪犯，这是《罪夜之奔》留给美国司法制度最大的讽刺。但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狱友情着实动人。
《罪夜之奔》对细节的处理，对现实褒贬的映衬实在太多太多。和种族问题、司法制度一样，构成了这个剧集的核心——或也可说为后两者提供了不同程度上的支撑。《罪夜之奔》英文名叫 The Night Of ，是个半命题。The Night of what？题目没有写。这里体现了英文的博大精深，是汉语翻不出来的。可能是The Night of Crime，可能是The Night of Justice，可能是Everything.这种留白本身就是一种悬念——观众去填啊，看你怎么看这剧。这也是这部剧集高明之处。
稳重、扎实、写实、黑暗，《罪夜之奔》是今年最好的原创罪案剧。它向美国现今几大问题——种族问题、司法制度问题开展了横向延伸，相比《司法正义》，它刻意弱化了戏剧冲突，而将一个完整的司法博弈故事娓娓道来，毫无胜算可能的穆斯林男主只能靠三流律师掷地有声的演讲挽救。电影充满了讽刺，也不时有着黑暗缝隙中偷溜进来的一束暖光，时刻告诉大家：这社会，始终还是以人为本的。
16/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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