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中冰,身材矮胖,不到一米七三的个头,150斤的体重。头大脖子粗。既不是大款也不是伙夫,是个给私人企业打工的业务员。
他是个方脑壳,从小他的大脑门就被老辈人说聪明,一双不大又细又长的眼睛透着一丝精明。他的皮肤脸上和身上是两个颜色,脸上白,身上黑还粗糙。所有的门面都在脸上,妻子李庭芳开玩笑说脸上皮肤白嫩得让她都嫉妒,名副其实的“大白脸”。他说不是小白脸就行,我这辈子就怕靠老婆吃饭。一双手又厚又胖,握上去厚墩墩的。脚不大,但是肥,不好买鞋。大小正好的鞋子太瘦穿不进去,所以他总是穿“老北京”布鞋,还要大两号,多垫几层厚鞋垫。他主要是胖在肚子和大腿上,一个啤酒肚最近因为“职位调动”昼伏夜出下去不少,但还是很明显。大腿更是粗壮,跟象腿一样。妻子让他减减肥,可是看他上完“夜班”回来辛苦的样子,又不忍心叫他白天出去跑步。
雷中冰与妻子的关系不错,当初李庭芳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他,让他心里一直深受感动。他发誓要给这个女人幸福。他是个脾气温和的男人,所以对那个脾气象个打火机一点就着的媳妇是百般忍让,倒也相安无事。他知道妻子脾气急,但心极好,也极正直。她要是知道自己干这个职业,非得跟他离婚不可。
雷中冰有个妹妹嫁到外省,父亲早早去世,只有一个母亲,为了方便照顾,他们住得不太远。他每月都要回去看望几次。
他是个有孝心的人,逢年过节他都给老妈那里准备得全全的,庭芳也都给婆婆备好穿的用的,老人只要看到他每次过去就安心。妹妹那里也供个初中生,他知道妹妹的生活不是十分富裕,便让她不用惦记母亲这边,有他照顾着呢。
他业务爱好喜欢下棋,逢到休息或者过年,就在门口的象棋摊子上扎下去夜深了才回去。不赢钱但是也会因为一步棋争个面红耳赤。要不就是去钓鱼,夏天的早晨,天还黑着,他就约上邻居李大嘴,带着鱼钩,开车去离家五里地的小白河去钓鱼。
那里有很多私家鱼塘,很多人花点钱去那里钓,就是为了容易钓上鱼来。他喜欢去私家鱼塘附近的公开水域,那里全凭技术去钓鱼。他自诩钓鱼技术还不错,每次钓一天总是满载而归。
在安静的充满雾气的早晨,坐在小河边,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把鱼钩穿上鱼饵投入河水中,静静地等待。这不像是人生么?人生就是一场长长的等待。等着一件件好事,当然也有一件件意料之外的不好的事,总之,就是一次次的等待。或失望或开心的等待。
鱼漂动了,心里也充满欣喜激动,那时仿佛中了彩票,人生有了一次转机,赶紧提起鱼钩,什么也没有,或者只是一根水草,便失望地把鱼钩再甩出去,又开始一场等待。
坐在那片寂静里,看着那水中的鱼漂,周围是一些鸟叫和清晨混合着泥土和河水的潮湿味道。还隐约听见了青蛙的聒噪声。太阳的桔红色一片从东方升起,他就在这片桔红色中静静地坐着,似乎见证着一个大自然的奇迹。
终于,鱼漂动了,大幅度地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故意碰让它剧烈地震动一下,他再次抬起鱼杆,这次鱼上钩了。
是条小鲫瓜子,在那里活蹦乱跳地来回晃着。他把鱼从鱼钩上解下来,扔到旁边的水桶里,再次把蚯蚓拴到鱼钩上,投入河中。有了一条鱼,心就安稳一些,似乎今天有了一些胜算,不用那么心悬着了。于是点上一支烟,靠在椅背上,悠闲地吐出一丝烟圈,看着水中的鱼漂。
李大嘴爱说话,但是在钓鱼时,他们说话少,怕把鱼惊着,只是互相点个烟,就并肩坐在那里看着河水日出日落,听着鸟鸣,似乎有默契似的沉默不语。
他平时不太爱说话,李大嘴爱说话,整天跟开着个电匣子。但是钓鱼的时候他话少,这也是让他很喜欢的地方。李大嘴识相,不招人烦。不像邻居李婶,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只管自己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他都替她累得慌。
他没有大的奢望,就是希望老人和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行了。可是就是这点要求老天也不给他。他的一份干了十来年的业务员的工作,前段时间绩效考核不合格被单位辞退了,其实就是单位领导的外甥顶替了他的职位。这还不算,当初单位集资自己投进去几十万也要不回来。老板说没有钱,单位里好多员工都在当时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去挣个利息,到最后本钱也回不来。
他失业了,钱也没了。人生最大的悲剧是人活着,钱没了。妻子是个超市的理货员,一个月挣不到三千块钱,女儿上高中,正是要劲的时候,营养要跟上,还要上各种实习班和上学的各种费用,老妈那里也要他时常去照应。
他下岗了,没有跟妻子说,还是每天都出去,拿着包在外面逛一天再回家。一次坐在小饭馆里喝闷酒,遇见初中同学王志豪,多年不见,便坐在一起唠了起来。
“你干了这么多年,他们就把你辞退了,这么不讲情面?”
“现在私人单位都不好干,人家谁不是先紧着自己家亲戚来挣那份钱。说白了我们这个单位是推销机器的,现在只要业务稳定的单位,业务员也不用出去跑得那么辛苦,只要联系一些老客户,把机器上门安装再保修一下就可以了。”
“那你这不等于给他们跑下基础,卸磨杀驴么?”
“那也没办法,谁让你不是老板呢?再说现在到哪里都讲用电脑,信息录入、客户咨询都要录入电脑,我也不太会用,自然有大学生就不用我了。”他说着,把一杯酒仰脖干了。
“就凭你干了这么多年的业务员,也不愁到别的单位找份工作啊。”李大嘴看他一幅借酒浇愁的样子,劝慰他。
“你不知道,就我这年龄,到哪里都是尴尬的。四十多岁,没有太多的一技之长,教点新东西吧你学得慢,干点辛苦的跑外工作吧,你体力也比不上年轻小伙子,还拉家带口的。都不愿意用。现在就是保安也都要求是四十岁以下的。”
“那倒也是。”
“我倒有个赚钱的活,你干不?”
“啥活?”看他那神秘的样子,他有股不祥的感觉,“不是违法的吧?”
王志豪四处看看,转向他小声地说:“油耗子。”
“油耗子?”他疑惑地看着对方,“啥意思?”
“就是偷油的呗。”对方很不满意他的孤陋寡闻,“我有个朋友,他就是干这个的,正打听有没有人愿意干。你要是愿意,我就跟他联系一下。”
“这是违法的啊。”他睁大眼睛。“那是小偷啊。”
“小偷,”王志豪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现在从上到下谁不是往自己腰包里搂钱,说好听了那是工作,说不好听那是明抢哪。再说了,这都是大企业的送货车,一油箱油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那一车货把多少桶油都挣回来了。”
“我可不干这违法的事。”他说着,喝了一口酒。
“你不干,就这么每天晃着,月底你拿啥回家?闺女拿啥上学?”
他一想,是啊。这个月马上就到了,他怎么跟妻子说。他知道妻子不是个势利眼,可是他是个男人,不能让女人为这个家着急上火。眼看要过年了,这老妈闺女家里都是要钱的地方。
“要不,我先领你去见见他,干不干的再说。”对方见他心思活了,便提议道。“开始你也是给开开车,没有啥难的。”
他抱着侥幸的心,反正也没啥干的,便跟着这位同学去见了那个油耗子的头。
开始只是他开车放放风,打打下手,后来就跟着他们去拔油管撬油箱。忙活一晚上回家睡觉。妻子问起来就说单位改制让他上夜班了。妻子也没说什么,见他工资照样拿回来也没有多问。
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只是他担心自己的事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他总担心被警察抓起来,夜里也经常做梦,他还梦见女儿不认他这个油耗子作父亲。
这工作也不容易,一晚上不能睡觉,也很辛苦。尤其是他们有时候还去人烟稀少的青藏线上,寒冷的天一晚上人都冻僵了。但是拿到钱,他给老母亲买上新衣服,给家里添置了新用品,他又禁不住又去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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