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一个人,走很长的路。我,总是一个人。
张小凡
part.1
没到十五的月亮,像秤钩一样,总是被人挂在傍晚的天上。
夏天那七点还不见黑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好像可以罩住我的整个青春。
家里只有楼梯口开着一盏微黄的灯,其他地方黑漆漆的,我就坐在楼梯第三个的台阶上,靠着墙。
我叫张小凡,平凡的凡。
三岁的时候我用稚嫩的声音问过我妈妈杨秋月,为什么我叫张小凡。
杨秋月坐在家门前的长椅上,一边给我织毛衣一边和我说:“因为你又小又平凡。”
“我才不小!”
杨秋月说我从小就把大人说我是小不点儿的玩笑当作是在嘲笑我,我还会气嘟嘟不肯吃饭,最后总要挨她一顿打。
说起来我也不是小不点儿了,我今年18岁,但是杨秋月说的对,我很平凡。如果花是草丛里的主角,那我就是草丛底下的一粒沙。除了学习好点,没什么特长,也不太爱说话,说弹唱跳一概不通,跑起步来还像一只乌龟。
我在楼梯口坐了一个多小时,二楼的电话响了。我走到那台老旧的电话机前面,有气无力地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杨秋月火急火燎的声音,“凡凡,妈妈今天还要加班,主管临时安排的任务,冰箱里啥也没有了,你到路口赵阿姨店里买点吃的,妈妈明天回来再去付钱。”
“那你......”
“好了,先不说了。”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是对着话筒嘀咕了一句。
杨秋月总是这样,没听我讲完话就挂电话。她也总是很忙,每天从早到晚,都是我睡了以后才回来,我们基本上都很少见面,白天我起来上学,她就已经出门了。但是我知道她每晚回来,都来我的房间,在我的书桌上放一些钱,给我盖个被子,摸摸我的头。有一次我睡的迷迷糊糊,发现她坐在我床边流眼泪,我假装咳嗽两声,她赶忙用双手抹了抹眼角,然后才起身离开。应该不止这一次。
我走到一楼的客厅,打开灯,眯着眼睛来到冰箱前。如杨秋月所说,冰箱里空空的,只有一罐快过期的蜂蜜。我打开蜂蜜罐的盖子,用食指伸进去抹了一点,然后把食指放到嘴里吸了吸。
还是出门吧。
我换上人字拖,拿着钥匙,来到了赵阿姨的店。
赵阿姨和朋友在店里打麻将,她看我进来,笑眯眯地说:“小凡啊,你妈今天又让你饿肚子啦!”
杨秋月每次忙到没时间回家的时候,就让我来赵阿姨这里买点东西去填饱肚子,在赵阿姨眼里,我就是个总是饿肚子的可怜虫。
赵阿姨这家便利店在这个路口开了也有好多年了,货架上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我绕着货架走了两圈,或许是饿太久了,没什么胃口,随手拿了一个面包就走了。
“胡啦!”赵阿姨倒下麻将转过头问我,“一个面包够不够啊?”的时候,我已经走出店门口了。
我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把面包凑到鼻子闻了闻,边走边啃,也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就掉了下来,泪珠子打在我的手上,鼻子酸了起来,那酸楚的感觉又被我和面包一起咽了下去。
我想到张易离开我和杨秋月那天,我也是一个人躲在角落啃面包。
杨秋月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奶奶也受不了刺激被抬进了医院。
张易,我的爸爸。
我八岁生日那天,张易说出门给我买蛋糕,出门前他答应我给我买一只小兔子当作生日礼物。我满怀期待地趴在窗户上等他回来,等到的却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张易被一个酒驾司机撞倒在路边,鲜血顺着头扩散开,蛋糕整个盖在斑马线上,还有一只从笼子里跳出来的兔子,在马路上,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所以我已经没有爸爸了。
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家里所有的担子都落在杨秋月一个人的肩上。那段时间,她脸上再没有出现过笑容,一夜之间,她仿佛老了许多。她不像从前那样精致的打扮自己,甚至剪了及腰的长发,束起了一条短短的马尾。
所以我一直很听话,努力学习,成了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也没让杨秋月再替我多操一份心。
路灯忽闪忽闪,风把所有记忆深处的刺,吹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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