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小丽

当中午在食堂看到那条粉红色丝巾之后，我的大脑中就不断闪现小丽的影子，以及她那大笑的神情，总是像幽魂一般挥之不去。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回选择在食堂那么多空位的情况下，坐在我的对面？和她说话的哪位大婶又是谁，又为什么她会系着那条粉红色丝巾？是不是自己早上偷窥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这些问题都影响着我一整个下午的工作，有几次还因为慌神，出了差错。第一天上班，就是这样的精神状态，让我觉得我很容易失去这份工作。

现在摩托车大叔走了，而我又不想动用家里寄给我的“救济款”，一旦丢了工作，我将在这座城市没有容身之地，所以我绝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一想到这里，我大脑的控制欲好像又回来了，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性，集中精神在工作上，但那条粉红色的丝巾依然时不时的跳进我的脑海。我就在这样恍惚的状态中，勉强坚持了一下午，直到下班铃响起。

晚饭的时候，大家一窝蜂的冲向食堂，而我却径直的走向出了工厂大门，因为我实在不想再碰到小丽，心里总觉得，她会有给我带来不详。

付完房租之后，剩的钱就不多了，尤其在工厂的饭卡里充了钱之后，我便身无分外，如果不能在食堂解决我的晚餐问题，那就意味着，今天晚上的我就要饿肚子了。但是比起见到小丽，我更想饿着肚子。

就这样，我拖着疲惫了一天的身躯，回到了出租屋。

所幸出租屋中还放着昨天晚上吃剩的盒饭，但是因为天气炎热，已经有了点气味，我嫌弃的放下。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一下午的体力劳作，已经消耗掉了我身体所有的能量，但我还是用意念坚守住了我人生最后的一丝尊严，将盒饭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中，拿起了那本浮生六记，希望他能够帮我分散注意力。

但是我逐渐发现，身体中的猛兽并不能用一年压制，尤其是饿。没过多久，肚子再次发出了抗议。“咕咕”的叫声，像是在提醒我亏待了它一般。最后我的大脑还是说服了我那份独特的尊严，民以食为天，我重新拿起了那碗盒饭。

可能是饿急了，这一次我并没有闻到刚才的那股味道。

但是麻痹的神经总有苏醒的时候，半夜的时候，我的肚子剧烈的抽搐了起来，一开始我想用意念扛一扛，毕竟我现在一穷二白，没钱买药。但是疼痛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挣扎着起身，大脑像是停止了转动一样，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暂时将主动权交给了身体。

我摇摇晃晃的出门，南方的夏天并不太冷，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人们依然光着膀子，在路边闲聊。而我像是一个怪物一样，身上裹着外套，却依然挡不住冷汗“唰唰”的从我身上蜕下来，周围的东西都变成了梵高作品中的样子，极度扭曲着，各色的光线光怪陆离，周围的身影嘈杂难辨。

一声尖锐的喇叭声，突然将我从这梦中拉了过来，我本能的闪身一躲，才发现一辆摩托车从我身旁擦过。车上的司机向我吐来污言碎语，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当我抬头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诊所前。看来我的身体至少还拥有基本的求生欲望，我自嘲了一下，踉踉跄跄的推开了小诊所的门。

本来就已经难以负重的身体，在走了这么长的路之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我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走到柜台前。买药的护士，仿佛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半天没有说话。而我也明白，此时的我，应该会因为极度的虚脱，看起来像是一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我期望着对方不要真的把我和他们联想起来，从而报警，惹来更多的麻烦。毕竟我的身份证也是临时补办。

护士打量了我好久，才看见我无力的嘴唇像是在倾吐着什么，但是声音微弱的像是蚊子般，可以忽略不计。看吧，就算我找到了药店救命，但是却依然没有能获得一份生的通行证.

我这样想着，嘴唇也不再说话，像是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欲望，我无力的嘴角牵动，笑了笑，这是绝望背后，唯一的幽默了吧，我将它送给我一个我素不相识的护士。

只要你一个人在医院孤独的待过，便会明白我那时的心情，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在那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小诊所内，呼出我体内的最后一口浊气，但没想到在我倒下去的最后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卤蛋女孩小丽。

我本以为这是我的错觉，但是当我在诊所内醒来时，看到的是正在为我换药的小丽，我才否定了我那可笑的想象力。

小丽是这家诊所的护士，刚从我卫校毕业的她，在这间小诊所开始了她的下一段人生。昨天晚上，她已经交接好班，准备回家。没想到刚走到大厅，便看到我倒在地上。她说可能是因为那颗卤蛋，所以她才准备留下来陪着我。

人生真的有点奇妙，中午的时候，我差点因为那颗卤蛋要了命，现在我却又因为卤蛋而捡回了一条命。上帝挺公平的。

当然这些都是在我和小丽熟络了之后，她讲给我听说，现在的我躺在病床上，难免有点尴尬，并且我现在身上并没有钱，这些花费我也根本负担不起。

小丽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主动的打破了这份尴尬。

“放心吧，钱我已经出了，你不用担心。”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小丽又开始放声大笑，昨天那股在食堂的尴尬劲又回来了，我很不喜欢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我更不好意思去制止小丽，毕竟我还欠着人家的钱。

“你这个人真奇怪，难道连一声谢谢都不会说啊！”小丽一边笑一边说。

我也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在笑的呆。

“谢谢”我生硬的吐出这两个字，但是话刚刚说出，我就后悔了，因为这样显的我更呆。

小丽笑的更加厉害了，但这次她转身向外面走去，临了还不忘记奚落我一番。

“你这个人虽然挺有趣的，但是这医药费还是要还我，别想赖，我可知道你上班的地方。”

说完还做了一个威胁的姿势，才离开。我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今天应该上班的。我急忙拿上衣服，向着厂里跑去，不知道，这次胖班长是否还会为我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