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泪

偶然间听到一首曲子《珊瑚泪》，前尘往事就在旋律启动的那一刻似弹幕一般闪现在阿玉的眼前。莫名间，一股心酸涌上她的心头。已经过去多年了，每每想起，心，依然是止不住的疼。

那是2014年的春天，在家备考的她如蛰伏的冬虫，忍受着冬日的严寒与凛冽，撕咬着失意的困顿与彷徨。这所有的忍耐都在等待着黑暗尽头的光明，在万籁寂静的料峭春寒无声的歌唱着明日的希望之歌。这些无言的落寞、寂静的黑暗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本应青春四溢的姑娘的心。偶然间觉察到的微笑，总能让人隐隐地感觉她的内心有一角是温柔的，是明媚的，可大家都不知道为何。因为那里住着一个令她日思夜想的他。

神经大条的她在那些没有工作，除了备考无所事事的日子里，突然变得特别的敏感、自卑。总会在随意的聊天中捕捉到他的不对劲，极度的不耐烦、肆意的挑剔、漠然的敷衍。她心里也有偶尔的埋怨，埋怨他不知道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需要存在感的人是多么害怕这种感觉。一颗明朗豁然的心就在那些日子被折磨得战战兢兢。以至于急需一个电话聊解相思之苦的时候，却始终不敢按下拨号键。因为她害怕：害怕那一头冰冷的声音，害怕不欢而散的结局。她似乎能透过铁质的手机看到他鄙夷的眼神。听着每次无意间的数落，她总会在心里盘算：他们还有走下去的必要吗？她不知道，只知道她期许着这辈子就谈这一场恋爱，将恋爱变成婚姻，将男朋友变成先生，想想都觉得美！可她担心，担心老天不给她这样美好的机会。

关系不紧不密的维持着，可少了真正的柔情蜜意；电话不咸不淡地联系着，可真心实意的期许又有多少！看着已成僵局的关系，阿玉中间提过分手，删过联系方式，写过诀别信，可还是藕断丝连着。不是他多在意她的情爱，也许是为考试的她，也许还有别的呢，谁知道呢！只知道那段日子的阿玉，白天看书，看到烦心处忍不住听听电台打发她寂寥的心。无意间听到一个电台在讲述《珊瑚泪》的故事，伴随着深深的忧伤，轻轻地诉说着一段卑微到尘埃、默言到无声的爱恋。望着漆黑的夜空，阿玉忍不住蜷缩在被窝里嘤嘤地哭泣：她不敢大声，生怕难听的哭声破坏了夜的景致；她不敢伤心，担心无意间吵醒了朦胧中的伤感。她只能暗自流泪，任泪水肆意地蔓延到嘴角。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哭得这么伤心。

她知道虽没有彻底的破裂，但已明显觉察出不长久，可依然奢望着白头之约，也许这就是一个深陷情爱泥潭中女子掩耳盗铃的爱恋吧。以至于那些日子她经常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只能听着曲子《珊瑚泪》，望着天花板暗自垂泪。寂静的夜里，哀伤的曲调绵延不绝地侵袭她的耳膜，她的理智告诉她必须关掉音乐，可事实却是：只要她关掉这个音乐就再也睡不着了。这种无奈，若非经历是难以知晓的。犹如吸食冰毒的人离不开冰毒的罪恶。她就那么熬着，熬着，熬到自己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她兴奋地和他分享自己半年卧薪尝胆得来的成功。他为她高兴，毕竟成功不容易，可事实再一次横亘在他们面前：天各一方的他们势必从此天涯路人！可此时欣喜若狂的她，脑海中没有别的，只有成功的喜悦，她没想到即将到来的诀别。

办好所有的手续，她怀揣着梦想去报到了，她希望在未来的路上凭自己的勤奋闯出一番天地。上岗的第一个月充满了挑战与刺激，虽然累却乐在其中。闲暇之余的她也会和他说说工作上的事，他也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提点几句，日子似乎在朝着她的期许前进。有一天忙碌下来的她无意间看到一篇关于星座的文章，突发好奇，也想预测一下自己的他。当她看完对星座的分析文章，她的心凉了半截：如果真如文章所言，她的美好希望只能是幻影了！她有些不信，却怎么都阻挡不了那颗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她始终记得那晚。

那是九月的最后一晚，过了十二点，就是举国同庆的日子——国庆！九月的江南还是有些热，纳凉之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拨通电话。轻轻地问候他，说着不咸不淡的话，也不知怎么地，心思细密的她扯到了星座，就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说：“听说摩羯座的男孩子在没有遇到更适合的伴侣之前，会和现任不痛不痒地维持着，哪天如果遇见了，就会走的很干脆。你也是摩羯座，那，你，会不会也这样？”

他沉吟了几秒，说：“我······我不晓得是不是哦！如果我真的那样了，你会怎么办？”

听到这个答案，她的心瞬间像坠入万丈深渊一般，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可她却强装云淡风轻，随口一说：“那我就放你走呗，还能怎样！”说完这句话她的心静止了。她深知面对一个即将离去的人，再多的挽留都好似那阳光下的泡沫，五光十色、绚烂至极，可，终究抵不过破灭时那一瞬的烟消云散，留不住曲终人散时的寂寞无声。

她静静地握着电话，什么也没说，只听着彼此安静的呼吸，和随即而来一句话——

“你呀，你呀，没心没肺的你呀！”

听完这句话，她转而俏皮的问了一句：“你说，你是不是已经找好下家了？你告诉我，我保证不难过。”说完之后，她默然无语，默默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可手机依然是一片寂静······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心里发慌，她害怕自己的担心成真，她害怕相约白首的良人从此牵起别人的手，她害怕······那寂静的时光里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祈祷自己的猜测只是猜测而已。她按下自己所有的担心与惊惧，静静地等着。终于——

“嗯，······”

“是家里人介绍的。”

“哦，是嘛！挺好的啦，一个地方的人······”

电话里又陷入深深的沉默。“挺好的，挺好的，那我们分手吧！”她深藏哀伤，淡淡地对着电话的接听者说着。心在飞向深渊的那一刻静止了，她不说话、不思考、也不难过，更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喜还是悲，只觉得心被掏空了一般，轻轻地，没有了重量感。

电话的那头似乎预料到了结果，有些急迫地问：“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这样吧！”

“你怎么不哭出来呢？”

“为什么要哭？我哭了有用吗？”她稍抬音量无奈地说。

“那就这样吧！”他说完之后，她也说：“嗯，就这样吧！”电话在凝重的沉默中挂断了。

挂断电话，在漆黑的夜晚，她抱紧自己蜷缩的身子，将头埋进被单，想放肆地哭一场。可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她又怎么忍心因自己的伤心惊扰熟睡的亲人？她只能呜咽地哭泣，只能默默地流泪。只能在自己面前赤裸裸地卸下自己伪装的坚强与假装的不在意。这低低的呜咽，这串串的泪珠，在那一刻似乎笼上了一层神圣，在静默中充满了一种祭奠的意味。可祭奠什么呢？她，不知道。只是泪水依然在肆意的蔓延。

夜晚在她泪水的漫溢中渐渐有了光亮，新的朝阳冉冉升起。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难过！因为，那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她挤出一张贴在脸上的笑走了出去，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似乎也走出怡然自在的感觉。七天的长假在大家的欢聚中俏皮地闪过，阿玉心中的伤痛也在那七天里一点一点的溶解、稀释，甚至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已经痊愈了。毫无异样的她带着如往常一般的状态到工作中去，她忙碌着、奔跑着，拼命地榨取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她企图让自己回家的时候除了吃饭就是倒头睡下，她不喜欢一个人的安静，害怕那种孤灯之下的暗自饮泣。大家都说人生不能事事如意，可老天还是眷顾她的，那段日子她真的做到了，做到了心中没有那个他，做到了不用就着伤心事下酒。一段时日之后她惊奇自己的自愈能力，欣慰自己的伤口愈合得这么完美无瑕。只是啊，她不知道······

多年后，随风的往事在那么一首熟悉的曲调声中翻涌上来。听着依然哀怨的调子，静静地，就着这几年的经历回想着那场无疾而终的爱恋，还有那晚深入骨髓的哭泣，恍然之间明白了。她明白了当年的自己在祭奠什么，原来是祭奠曾经逝去的青春，还有青春年少中那个愿意痴心相付的自己。多年过后，也遇见过优秀的男孩子，可阿玉似乎再也没有了那种怦然心动的神圣，也没有了悄悄喜欢时的欢喜。更不会再翻开日记本心花怒放地记下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遇见对眼的人，不再一股脑地随他而去，不知为何，也会在心里盘算着、权衡着。没有了曾经非你不可的执着。有时觉得谁都可以，又觉得谁都不可以。朋友对她说，这是因为没遇到真正的有缘人，也许吧……只知道，心曾经那么深深地绞痛过，必定结了一层厚厚的痂。结痂的心又怎能尝到爱恋的欢愉?

东升西落的太阳流转着无声的岁月，多年过后，尘封已久的往事终于可以在指尖云淡风轻的铺展开来，慢慢地消融于世间的大荒流，不痛，亦不悲……

珊瑚泪
珊瑚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