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恩人

人一生中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刻并不多，但曾经发生，就刻骨铭心。

那是在1984年秋，我一人远离家乡，到重庆读书。同学来自川渝两地七个地市。一个月不到，同寝室的8个同学都已经相互熟悉。对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熟悉。

中秋节前，天气还比较炎热。一天下午上了两节体育课，在操场上训练了一两个小时的我们早已汗流夹背。不知是那个同学提议：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个水库，我们到那儿去游泳！此信息在男生中悄悄传递（学校有公告，严禁学生到水库游泳），一会儿，大约十来个人溜出了校门，向水库奔去。

来到水库，看到清澈宽阔的湖面，大家兴奋不已。急不可耐地褪下衣服，“朴通”、“朴通”跳进水中。

我游到湖心返回来到岸边，见同寝室的小Z在岸边“狗爬”，不敢向中心游。 便半是鼓励半是挑战的说：游到对面去啊！他有些犹豫地说：那你在我旁边。于是我俩一起向对岸游去。现在回想，那应该是一小二型水库吧。水面有五六十米宽的样子。

游到离岸边约两三米地方，我认为已经安全。便放松地在水中享受着。这时，突然传来小Z的呼叫声。原来他认为到了岸边，试着去踩底。结果没踩着，慌了（后来知道那儿正好是一个深水区，约有两三米深）。我赶紧游过去，慌乱中把一支手伸过去。他此时正在抓救命稻草呢，一把拉住我，两支手死死围住我的脖子。我无法摆脱，于是，我俩一起往水底沉下去。

我突然想到听人说过，水中两人抱在一起溺水而死是常有的事。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充溢整个身体。已经到湖底了，我在水底拼命挣扎。万幸的是，这水底不淤泥,而是鹅卵石。小Z的双手紧紧抱住我不放，我用尽全身力气，拼命蹬湖底。终于，两个人慢慢往上浮出了水面。

可能是小Z浮出了水面，或者是已经没有了力气。捆住我脖子的手稍微松了一下，我借机推选开了他，游到了岸上。我惊魂未定，对在岸上玩耍的当地几个小孩子示意，要他们去救还在水中的小Z。不知为何他们不理睬我；我只好向对岸的同学呼救，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手舞足蹈比划着。终于，有同学发现了这边情况不对，从对岸游过来。

此时，水中的小Z已经没有了挣扎。只看见一个黑色头顶在水面上飘浮。我心中非常慌乱，先前的恐惧让我不敢下水。眼看同学快到小Z身边。我才跳下水中。和最先到的同学把已经昏迷的小Z拖到岸上。

小Z脸色铁清，双眼紧闭，口吐白沫。我赶紧说，倒水！把小Z面朝下扑在田埂上，双手一下下地压迫他的背部。可是半天没有水出来[后来他自己说在水中紧闭双唇一口水都没吃]。我又把他翻过来，用手试试他的鼻孔，没气了！我急中生智，用大拇指用力掐住他的人中穴，大约过了一分钟，小Z缓缓地吐了口气，眼睛慢慢睁开。此时我全身发软，四肢放开，瘫睡在岸边的田地上。

天色已晚，我们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回学校。

小Z睡在床上，象在害一场大病。我生怕他还有危险，赶紧到附近去买了些麦乳精之类的营养品。好在他第二天就恢复了。

当晚，我在日记中记下了发生的这一幕。毕业时，小Z在我的毕业纪念册上写下了“救命之恩，永生难忘”的语句。而我只觉得羞愧难当。我想对他说的是，就差那么一点，你我的人生都将彻底改写。

那一年，我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