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学院 旅18旅服本班 龙旻
一.
我曾经想,如果我能够寻着时间的尾巴,再摸索着,回到当时很抵触很想逃离的过去,或许我就能将她从深渊中拉回来了。
秋转冬的季节,落叶呼啦呼啦转着圈,垂暮般争先恐后地亲吻泥土。家乡满是灰尘的公路旁,有一对祖孙坐在光秃的树下,老人手里揣着塑料袋,里面包着一块油炸的糍粑。
孙儿眼馋,伸手就去抓,老人拍了一下他不安分的小手,说道:“你看看你的手,脏不脏咯?”孙儿嘟嘴:“脏了也不是你吃,是我吃,饿了。”
“你去那边河里洗一下手,我就给你。”老人指了指我在的位置,再低声说了点什么,没听清。我抱住双膝,心里充满了酸涩,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
“姐姐。”清脆的童声令我一惊,抬起脸,红红的双眼盯着他。“姐姐帮我拿一下,我去洗手。”
他把塑料袋递给我,袋子上有些泥巴,里面的油粑散发着温热,一种米香与油焦味让我咽了咽口水。握着它,好像握着一块珍贵的东西。我没动,直到小男孩甩着满是水渍的小手跑过来。
他红红的小脸上已经开裂,但他却羞涩地笑了:“姐姐帮拿东西我,这个油炸粑给姐姐了。”
我睁大眼睛,心里的酸涩忽然变得轻轻的,被暖暖地包裹起来。我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只听老人唤着孙儿的名字。
小男孩跑了过去。祖孙二人起身朝我挥挥手,一个挑着扁担,一个背着小背篓走了。
我坐在桥下的水泥地上,双手捏着食物,一边任眼泪留下来,一边吃着咸咸的油炸粑。这可能是到乡下以来,我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二.
我把那个沾着泥土的红色塑料袋放在腿上抚平,对折叠好,小心放入衣服口袋里。傍晚的天是乌黑的,风用力地刮过脸颊,我不知道有多冷,但我知道从裤管里窜入的风,令我不停发抖。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学校,我看见低年级的学生追逐打闹,那些小霸王,横冲直撞。为了不被他们撞到,我快速地穿过小人堆,走进女生集体宿舍。
乡村的学校设施很差,小到学前班,大到六年级的学生都在一个宿舍里面。除了本地的学生走读,其他村子里的都是住宿生。
我是十分讨厌这样的宿舍。小学五年级之前,我在小县城里上学,母亲经营着一家副食店,每天上下课都能回家,可以吃到热的饭菜。可如今都变了。
好像是注定的变故,父亲找了外遇,母亲好像知道些什么,却也从不点破,只是整天以泪洗面。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母亲在操劳,一个女人经营着一家小店,每日压力俱增,我却从未察觉到什么,只知道母亲的话变少了。
小店只靠母亲的经营,最终还是运转不过,父亲大大小小欠的赌债找上门来,母亲十分为难,只说再过几日一定还。
那些债主走后不久,又来催债,原因是母亲只还了其中一个债主的钱。卷帘门外的敲打声一下一下在我心里打鼓,我问母亲怎么办,她说没事,枕头却变湿了。
第二日起床,我洗漱好准备上学,小跳着过了斑马线。人言嘈杂的街上,忽然听见一声击碎玻璃的响声,我以为是学校旁边切割玻璃的店铺不小心把玻璃弄碎了,也没再往回看。
等中午回家时,我家店的玻璃门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我心里很生气,左右环顾,见谁都觉得是坏人。心里想,母亲又要伤心了。
小店最终还是没能开下去。母亲把店盘了出去,大部分债主都还清了,只有几个还一直拖欠着。母亲开始怨,她让我定期打电话给父亲,向那个欠了赌钱的男人讨要生活费。因为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三.
我蜷缩在集体宿舍的床上,又再次回想起那段艰难时光,以及无法感受到的父爱。
父亲每次接到我的电话,都会很敷衍地跟我聊着。我小心翼翼,不惹他生怒,只为那一个月两百块的生活费。对于我来说,打电话要钱是最困难的事情,我好像跟母亲一样开始怨了。
物价一直在涨,母亲也意识到光靠那微薄的生活费,无法养活我们两个人,她开始找临时工,洗碗,旅馆清洁,工地做苦力,什么都尝试过。
在夜晚时,她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因为她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无法给我更好的生活,我看着母亲疲惫的脸,也抑制不住哭泣起来。
虽然父亲不见踪影,但母亲给我的爱足以盖过父爱。秋天时我最喜欢跟母亲一起去当临时工,因为临近中秋,有小店自己做小月饼,没有钱买机器包装,需要人工把月饼封到一个小塑料袋中。
塑料袋很好看,月饼也很香。有时候店主做的月饼有剩下的,就会送给我。棕黄色的月饼皮下里包裹有凤梨味,苹果味,荔枝味的合成馅料,我说不出它的味道,但我记得母亲宽慰的笑容。
冬天的时光也值得怀念,这时候母亲会加大吃的方面的开支,平日的菜里很少见油,可这时候就不同了。鸡蛋,鸡肉,都有可能吃到。
但幸福的日子很短,那件事最终还是发生了。我跟母亲吃完晚饭后,她收拾碗筷,我写着作业,这时候门外响起了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又令人忐忑。
一个穿着皮衣,紧身裤,脚踩高跟的娇小女人踏进了我家的大门。母亲听到声音后便赶到我身边,那个女人看了我们一眼,自言自语:“还有饭没?”然后往厨房看了一眼。
我跟母亲都愣住了,也许母亲猜到了她是谁。但我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全无好感,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坏人。那个女人自己进了厨房拿出碗筷,吃完了饭把碗一扔,准备走。
母亲叫住了她,问她什么意思。那个女人长着一张很媚的脸,轻蔑地看着母亲,说,没什么意思啊,饿了,吃个饭。
母亲气得咬牙,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叫她快滚。女人翻了翻白眼,一种惹事的笑。
我生气极了,跑进厨房拿了她用过的碗筷砸向她,陶瓷破掉的声音以及女人被惊吓到的神情,都让我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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