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个人儿两盏灯》,惊讶同性恋可以被搬演上京剧舞台。看《金锁记》,惊讶张爱玲的小说可以得到如此熨帖的处理。两惊之下,对幕后的编剧也就格外好奇。网上零星搜罗的信息同这本《王安祈评传》勾勒了形象,温和而坚定,于混沌人生中探得一抹清明。
安祈老师在其戏剧观的转变中谈到了人生的混乱失序,小市民唱罢经典唱段,摇摇头,继续在失序中找生活。近期一条条信息的忽明忽灭,没有后续的重大事件让人对“人生的混乱失序”心有戚戚焉。整个世界都似笼罩在一片茫茫大雾之中。台上的人,多假饰而少真诚,台下的人不放在心上,鼓掌,玩笑,散场,又走入茫茫黑夜中。
而在海峡那边,却有人的生命轨迹是清明透亮的。曾在图书馆无意听到安祈老师的一段访谈录音。那年她三十三岁,刚生完小孩,还在坐月子,荣获十大杰出女青年,漫长的戏曲研究、创作刚刚开始,几多青涩。她谈对戏曲改革的构想,浅浅勾勒了一张蓝图,现在翻开这本评传,讶然她竟然逐一实现了她最初的构想。(随赞电台主持人的采访也很棒,前期功课做得很好,玩笑亦开的得体,现在这样的人难寻。)
特别是针对戏曲编剧的门槛高这一点,她提出故事架构同唱词写作相分离的解决之道,以广纳编剧人才。后来的三个人儿两盏灯到十八罗汉图都采用了这样的操作模式,成效不俗。
但她的编剧思想也并不是就没有发生变化。戏曲现代化的主轴犹在,对戏剧性的追求却悄然减弱。在《孟小冬》中更是借余叔岩之口说出“唱戏的享受,就在于唱出一股人生况味。”这恰是周正荣的访谈原文,亦是安祈老师在创作新戏时同老先生最大的冲突。这样的观念轮转是时光的捉弄,也是人生最大的弔诡之处。
她常对学生说,自己的新戏若得到年轻新观众喜爱,她在欣喜的同时,也自知心头肉被割掉一块。这种情感外人很难体会,或许是因为好多美好事物的消逝连挽歌都来不及唱。
魏海敏在百年戏楼的讲座中提到“我们现在往文学化的方向走,是因为安祈老师。若没有安祈老师,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所以啊,文化就在人的身上。”
是啊,去剧院看戏,低廉的票价,再加上很多赠票,还是有一大片的位置尴尬空着。台上永远有无关紧要的人、事、物抢观众的戏,心中几多怅然。是没有人吗?还是说有人,但出不了头,只有无奈离去?我不知道。
看郑怀兴的《戏曲编剧理论与实践》,几度落泪,觉得前人受的苦太多,也多是不值得的。但他也一直砥砺前行,因为还有空间,虽然那么狭小,也会把自己弄得满身泥泞。
王德威在评国光二十年大戏时赞许其戏曲现代化的成果,那是安祈老师一生的志向。现在开来,体制大备,后继有人,可谓是求仁得仁。
还想说说台湾的女性学者啦,专心学术育人,而非把其当成照顾家庭的附庸。且前人开路后人行,后辈人才迭出。(今天参加一个艺文界会议,高层无一女性有感)
书评:《王安祈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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