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儿时有一个最要好的邻居,他叫朱之文,是朱家次子。那年代生二胎被罚得很严重,他父母为了保住他,当着我们的面给居委会大妈下跪,大妈见再怎么敲竹杠也拿不到多少,最终提了一袋米回去当作罚款。所以,朱之文的外号叫一袋米。
儿时,我们家住在免锣巷,后来,经济好转以后,就搬了家。自此,我再也无缘得见朱之文,一晃就是二十年左右。
某一天,我刚好在家休假,竟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一开始静默,当我打算挂掉时,他又开口了。
“耗子,还记得俺不?”已经二十年没被人叫过,自己都忘了,我当时寻思,应该是从前的熟人,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
“请问你是哪位?”我语气不算太好,对方是怎么知道我号码的,我从来不给别人,即便对方找我要,我也经常以各种理由打马虎眼,“我真的不晓得。”
“是俺呀,一袋米,耗子,你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不,这样形容不对,俺又不是你妈,你妈还好不?”
“不太好,糖尿病,这病那病很多,”我突然反应过来,被对方带沟里去了,他还是没说他是谁,“你谁啊,我真不熟。”
“你这记性,跟小时候莫得比,还老说俺是傻逼,俺你都不认识,俺是朱之文,你小时候的邻居。”
我一拍脑瓜子,顿时头发出嗡嗡的声响。
“哎呦,增是一袋米,二十年没消息,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突然被二十年不见的老邻居问候,一定有事相求,我不是官,不是公务员,更不认识任何达官贵人,十有八九是借钱,可我穷光蛋一个,朋友圈也没有任何我发达的谣言,身上的衣服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块,他怎么会想起我。
我这么想并不错,也并不过。而今朋友、同事之间的关系大都牵扯到利益。你有钱,他们就玩了命的巴结,分分钟跟你好像同卵双胞胎,没钱,住在隔壁,天天见面,话都懒得说一句,眼皮都不抬一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已成常态。
“一袋米,请我吃饭撒,哥哥正愁呢,最近刚辞职,没得活干,”好一个先发制人,我都要叫好了,“你在哪,是不是发大财了?”
“我找你有点事,”一袋米听起来瓮声瓮气,“有空吗,晚上出来坐坐。我在集贤南路的娱人码头等你。”
“今晚啊,我想想,”我着实不想去,但无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好吧,几点钟?”
“凌晨两点半吧,”一袋米平静地说。
凌晨两点半对普通人而言都不算太晚。我白天在家看《灵媒缉凶》,一连看了几集,凑合吃了点稀饭,等入夜了,我才出门买了份桂林米粉。
娱人码头离我家很近,所以,在时间未到之前,我都不慌不忙地在看电影,重温了一遍《杀破狼》,又看了吴京06年的《黑拳》,很好看。
待时间停在凌晨两点十分,我又不急不缓地穿衣服。搭配什么的我从来不考虑,袜子一边白一边黑也不计较。
一个人走在夜深人静的街头,难免有些心慌。现在是夏天,今年有两个夏天,所以出奇地热。我剃了个光头,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很多人怕走夜路,用各种方法驱赶恐惧。有本书上说,有些畏惧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它会帮助你避开真正的危险,但绝大部分恐惧是不明智的,它们只会在你需要改变的时候使你回避。我非常同意这种观点。
不改变就会被淘汰,这句话适应在任何事情上。
我本身是个特别保守的人,近三十岁还守身如玉,只因为没遇到对的人,期间错过很多次破处的良机,想来也颇有些自责。
后来,我想通了,反正也不会有一个女人永远对你不离不弃,何苦还要找什么对的人,或许根本没有对的人,一切的相遇都是对,不论结果如何。
在那以后,我找过小姐,玩过人妻,可谓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任何会破坏这种关系的想法都会被我束之高阁。我交女友时,还同时和四五个女人来往,运气好,没被发现过。我的心理医生对我说,你只是在弥补曾经受过的伤害,你的前任怎么伤害你,你就怎么伤害别人,你必须停下来,这样会毁了你。
我有没有听他的话?当然没有。离我的目标,睡一万个女人还很遥远,但至少我在努力了。我不再相信女人,爱情?当然。我被伤过太多次,被自己深爱的人蹂躏,爱过,恨过,一切似乎对我已没有丝毫意义,人生也是,甚至生命。
医生对我说,你想自杀,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太痛苦了,上吊,吃药不行吗?
我说,我一个朋友也没得,爱过的一个个都离我而去,没遇到一个好女人,家人也对我不关心,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快乐,也没有未来。
医生拍拍我的肩膀,说,那又怎样,你还有我,只要你按时付账。
我笑笑,说,这次钱不够,得赊账。
医生说,你这是在自虐,你寻找的根本是不存在的。
我说,我杀我自己,又不妨碍别人。我小时候以为自己活不到二十,你根本体会不到我的感受,被所有人忽视的感觉。我想死,想得要死。
然后,我的心理医生说,我不想死,死了,你活得好好的,倒想死。
他漂浮在半空中,对我极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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