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香公主

 每次我老妈打电话过来，手机显示屏上就是“香香公主”有时候我婆婆看到了就喊我：“香香公主来电话了！”没错，我给我老妈取了一个高大上的外号，这个秘密我老妈一直不知道。    老妈有四个姐妹名字里分别带“香”字，本来已经很俗气的名字了，偏偏外公还给她取了一个“细香”我一直想不通这个名字的含义。只能猜想是不是老妈在家排行最不受宠的老二，所以外公随便取了这个名字。                  事实上妈妈在家的确最不受宠但是因为遗传了外公的身材生得人高马大，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一米六多了，身高的优势并没有带来多少好处，反而家里重活累活自然而然地落到老妈的肩上了。外婆身体一直不好，那时候老妈的外祖母还健在，四个孩子还要读书，一家人六口的重担全部压在外公身上，为了减轻外公的负担，刚进小学二年纪认识几个字的老妈就主动辍学帮外公干农活。十三四岁的她就开始和村子里大人一样去挖水塘挑河沟挣公分、、、吃的和其他姐妹一样多，但是干的力气活却和男子一样重，所以老妈说她小时候总感觉无尽的饥饿感，只要有吃的老妈就和姐妹抢，有时候还偷吃的，为此老妈不知道挨了外祖母多少打。      为人老实又善良的老妈又不会耍心机还经常受欺负，听小姨讲给我听的。那个年代缺衣少粮的，每次割完稻谷以后，外公就让他们四个姐妹有时间就去泥田里拾遗落的稻子，老妈总是很认真地卷起裤脚，浅一脚深一脚地在泥田里捡遗落的稻束。但是聪明有心计地大姨，总是和伙伴们在田岸上跳橡皮玩。等到了天黑差不多时间要回家了，大姨就直接从人家捆好在田岸上的稻谷解开然后抱一小捆回家交差，结果每次外公看到老妈捡地稻谷总是比大姨少，就批评老妈贪玩没有认真捡稻谷。我一直没有问老妈会不会觉得特别委屈，还会偷偷哭起来，怕又让老妈想起不开心的往事。我只记得小时候父母谁要是冤枉我了，我就大哭赌气不吃饭，知道他们向我认错为止。     小时候妈妈和姨妈们对我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我总是很庆幸我没有出生在那个年代也没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和我抢夺父母的爱，只有一个像跟屁虫一样听话的弟弟。我也不敢相信看着家里唯一一张小时候我、老妈还有老弟合影的相片，我那个时候大概四五岁吧靠在老妈肩上，笑得像个假小子，弟弟三四岁的样子坐在老妈的大腿上，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反而像个小公主，无疑我们姐弟两都遗传了老妈白里透红的好皮肤。老妈皮肤白皙，笑容甜甜，一双大眼睛暗送秋波，扎着一对麻花辫，上面还别着一支白色的栀子花。那时候的妈妈好漂亮好迷人呀，简直仙女下凡的感觉。这么漂亮的仙女怎么会有人舍得让她去干那些又脏又累的重活呢？留在家里摆着都比花瓶里的花好看。那个年代没有“女神”这个词，估计老妈可以算得上那个年代的女神了。      听我小姨说去外公家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栏了，最后老妈头疼躲到咸宁三姑婆哪里去了，白天在卫生院里种树，天天挖长宽高一米的大树坑，一个坑一元钱，虽然我也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但是到现在我还不会用铁铲，我想象不到花季的老妈拿来那么多的耐心和力气呀。而且晚上还要给姑婆一家子洗衣服鞋子，老妈回忆起来那段日子和地主家的丫鬟差不多。休息的时候就去卖冰棍，听姑婆说那街上的后生追着老妈的自行车追到姑婆家里来打听老妈有没有许人家。小时候和妈妈去姑婆家走亲戚，每次姑婆说道这里都无限惋惜地对我说，“真不知道你妈当初看上你穷酸爸爸的哪一样，非要回到老家嫁给他，现在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吧，要是嫁到咸宁现在做做小生意多好。”小时候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愤愤的特不高兴的，凭什么这样说我老爸，我觉得我爸爸是天下最好的爸爸呀。回家马上把姑婆的原话告诉老爸，老爸总是笑着说：“嫁给别人能生出那么可爱那么漂亮的女儿出来吗？”听到这话我马上乐了不记仇了。后来听我三姨说是我老爸每天一封情书一封的情书地寄给我老妈，最终打动我老妈了。没想到老爸老妈当年就开始那么浪漫呀，我在家里书柜里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当年老爸写给老妈的情书。估计这些情书随着老爸老妈的爱情随着时光流逝了。                

后来越长大父母在我心里伟岸的形象越来越萎缩，老爸越来越像身边大家所说的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浪子，不是打麻将就是抽烟。老妈也不再那么年轻漂亮身材窈窕了，经常像林祥嫂一样啰嗦得我讨厌。曾经又一度我因为父母的原因不相信爱情，对婚姻充满了恐惧感每天晚上睡醒之后总是看到父母不在身边，床脚一头总是缩着身子熟睡的弟弟，我知道老妈又出去找通宵打麻将的老爸了。然后第二天就是一场砸锅摔碗地暴风雨。那段时间老爸沉迷麻将经常夜不归宿，老妈就拿着镰刀扫帚等等挨家挨户地搜，为此闹出不少笑话，他们回来之后就开始吵架打架，我们姐弟两还小不敢劝架经常去把爷爷拉过来息战火，有时候来不及叫爷爷过来，就坐在哪里双双大哭，他们才停下来。那个时候我恨死他们了，恨那个发明麻将的人，恨父母为什么生下我们又不给我们一个和睦安宁的家，我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有能力照顾自己了。我就带着弟弟离家出走云游四方，宁愿老四他乡也不愿回到这个弥漫战争硝烟的家，让他们后悔一辈子伤心一辈子。后来老妈竟然也学会打麻将了，为此我还掀过几次麻将桌。直到多年以后我心结打开了，但是依然对麻将很排斥，我对父母下了命令不许带人在家里来打麻将，要不然我碰到一次就把麻将扔到前面的果园里。父母知道我的臭脾气，从来没有带人到家里打麻将一到做饭时间都按时回来做饭。不过我每次从老妈表情就知道她今天打麻将是赢了还是输了，每次赢了她就回来数钱有时候我还能拿几块零花钱，要是输了一家人躲得远远的不惹她。       当然家庭战争是避免不了的，大多时候还是一家人还是和睦相处的，爸爸经常没事地时候会教我画画教弟弟写字，后来这成了我和老弟各自的爱好，爸爸一度希望我再绘画上面有所造诣可惜玩性太重又缺人指导，终究小绘小画不成大器。老妈呢经常用故事来哄骗我做事情，比如给我讲故事让我和她在那棵梧桐树下一边“搞靶子”一边听她讲各种民间传说什么神仙呀鬼狐的故事，我在想这算不算是我最初的文学情结呢。我最喜欢的大夏天晚上挨着老妈她一边给我摇扇子一边讲故事，迷迷糊糊中我竟然梦到老妈故事中的人物，然后第二天我兴奋地告诉老妈我地梦境，梦里我可以向鸟儿一样飞有神仙一样的法术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老妈总是笑眯眯听我讲梦境，然后又背着我和老爸说要去买点排骨炖炖汤了，丫头开始抽条了。到了初中我疯狂迷恋写小说，各种神话的恐怖的朦胧爱情的，老师在上面讲课我就在下面不是神游天外就是奋书疾笔，所以除了语文每次八九十分以外，其他的几科都是老师头疼的对象。对此我也无所谓，反正父母很少关注我的学业，只要不在学校惹是生非就好。直到中考惨败的教训以后，父母才意识到对于我这种放养式的管教是极其错误的，为此改变了对弟弟的教育方针，还好挽救及时，老弟考进了县一中终于为老爸老妈免回一些面子。但是每次老妈谈到我的学习的时候都后悔内疚地说，对不起我，当初和我老爸没有好好管教我。我总是安慰她，”我这种牛脾气说不定你越管越犟的，再说我现在身心健全开朗活泼，以后又不一定比老弟混得差，你瞎担心什么呀？再说没混好不是还有老弟吗，以后老弟混好和他混。你说是不老弟？“说完我拍下正在看电视老弟问道，老弟回答：“那当然没问题，爸妈养你到十八岁，我养你到出嫁，以后就你老公养你。”老弟说完拔腿就跑，知道后面就是一顿狠扁了。        到了初中开始我身高开始飙长了，早操一直站最后一个座位也是班上最后一排，站在同学中总有一种鹤立鸡群呗孤立的感觉。走在路上总是被人认出来是“细香的女儿”，真像细香年轻时候地模样。听到这话我心里总是默默地反驳，我才和我妈妈不像呢。回到家里对着镜子生闷气，看着顶着三个游泳圈忙里忙出的老妈，走路仿佛都有些吃力，再看看自己竹竿一样标准的身材，找不出哪里相似的地方，更生气的是老妈是一双双眼皮大眼睛，而我却是老爸那双单眼皮的小眼睛呀，真不公平该遗传给我的地方都没有遗传给我。等下次三姨来我家的时候，我偷偷地问三姨：“三姨，我和我妈年轻时候很像吗？”三姨想都不想回答说：“像呀，特别像，但是你没有你妈妈当年漂亮，你妈妈是我们所有姐妹中最出落有致的一个了。”我听了很不甘心，“那为什么现在那么胖呀？胖得衣服扣子都扣不上了。”我偷偷问三姨怕她听到了伤心。记得小学的时候写了一篇日志嫌弃她胖不希望她来学校觉得被同学笑话，被她看到了伤心了好久。三姨说是生完我和弟弟以后身材就完全走样了，我听了默不作声了。     在后来我上大学了，原谅父母了也原谅了当初无知的自己。大三那年需要动个小手术，妈妈来学校照顾我。我特意花了一天的时间带她去我的大学到处瞎逛，告诉她我在哪里上课、吃饭和睡觉，路上遇到同学和朋友，我也拉着妈妈主动打招呼高兴地介绍：“这是我妈妈，来学校看我。” 开始老妈有点不好意思说给我丢脸了，我想起小学那篇日志心里有愧对她说：“谁说的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看你女儿在学校混得那么好，那妈妈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逛完学校后老妈说:"大学真好，那么大走一天都走不完呀，真漂亮。我女儿真幸福能上大学。"听了这话我心里更有愧了，当初没有认真读书只考了一个专科，在所有兄弟姐妹中最差了，我却只能带她逛最差的大学。      毕业后我先后去了浙江然后到厦门安家落业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偶尔回去一次总是和老妈形影不离，一起去菜园里摘摘菜，坐在房间里聊聊天，晚上睡在一起讲讲夜话，就像小时候她对我寸步不离一样。老妈总是在几天时间内把能弄到的好吃的都搬回家看我吃，但是越长大嘴巴也越发挑剔了，很多东西一口都没动就开始启程了，吃饭也是小鸡啄米一样，老妈每次见到我总是说又瘦了要多吃点什么的。我确心疼老妈又苍老了许多白发又多了几根，不能回家陪她就喜欢往家里寄钱买东西。每次收到东西都怪我乱花钱，但是我听得出电话那头喜滋滋的表情。每次打电话给她，她好像越发能说了，不像大学电话总是三句话：吃饭了没？最近好不好呀？ 钱够不够花？听得我就不想给她打电话。现在接起电话没完没了了，从村子里大事小事说一遍，然后数落老爸的种种罪行，然后到对弟弟的思念、、、每次打电话我都要和老妈说我要干嘛了下次在给你打，老妈才挂电话，我可以感觉到老妈越来越孤单了。     到了25岁老妈就开始着急我的终身大事了，我还没回家就再家乡给我到处找对象，把我的QQ给人家。弄得我很疲惫，一回家就给我介绍谁谁怎么样，内心极其反感这一套，但是又不好反驳。终于被父母安排的一个相亲对象弄烦了，那架势和逼婚差不多第一次见面就订婚，第二次就商量结婚，第三次就开始商量买房。吓得我还没有结束假期就逃回厦门了，然后快速恋爱接着把自己嫁出去了，都没有问及父母的感受，一副不要干涉我的婚姻大事 ，要不然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了。结果在两个表姨撮合下真的把自己嫁出去了，父母最后随我愿了，还好比较幸运傻人有傻福，碰到老公这样的傻小子也乐意取我这个傻丫头。不过一直不好意思告诉老公，那么快答应嫁给他，主要是父母这边催的，要不然也乐意谈个几年恋爱再说。带老公回老家老妈看到老公对我关爱有加也就放心了，老妈经常打电话过来我也让她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和我老公在哪里唧唧哇哇说几句。父亲节母亲节我会给公公婆婆买几件衣服，老公也会主动给我父母买衣服，我在想此生嫁给这样的老公，老妈应该放心了。但是老妈却更加孤单了，出嫁那天老妈没有哭，我自己却哭得昏天暗地，我觉得自己特别自私，从来没有顾及父母感受，突然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后来看到老妈写的说说：“送走女儿又送走儿子心中空虚心情真难过望着空间大方子真想儿女妈妈祝福你们开心快乐每天”小学二年级还没有读完的妈妈，虽然房子写成方子，但是我觉得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上网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写说说的，真的觉得母爱是无所不能的。等老弟回来我一定要他去给家里安装一个网络买台电脑，这样就可以和老妈语音视频了，我想这样她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怀孕以后和老妈打电话话题更多了，一聊聊到 老妈怀我和老弟，老爸老妈很重视我这第一个孩子，坚持去医院生我的。生我的时候老妈是半夜开始疼肚子，刚刚和老爸吵完架耍脾气不理老爸，结果半夜越来越疼，老爸发觉了问是不是要生了，老妈赌气不做声，老爸着急了说还生气呀，让你打两拳解气吧，赶紧去医院吧。老妈真的给老爸两拳才去医院的。听到这段，我就对老妈说，看吧还说我臭脾气哪里来的还不是你遗传的，都快生我了还有心思在哪里打人。老妈说哪里是想打他，只是疼得不行了想发泄下。等早上生下我之后，看到粉嘟嘟的我，老妈说受的所有罪都值得了，这样可爱的女儿生十个也愿意。算命的和我老爸讲这辈子他最少要生三个女儿的。我急了“那不行生那么多你肯定就不疼我了，还是只有一个老弟就好。”后来老弟给我打电话时候我告诉他了这事，老弟无不庆幸地说：“幸亏第二胎是我吧，要不然我还不能来到这个世上了，等退伍回来赶紧去祖坟上多磕几个头。”唉，真不亏是我老弟，都和我想到一块了。       生下我当天下午，我不哭不闹睡了一下午，老妈觉得不对劲，发现我浑身发紫，赶紧让老爸找医生，医生过来大吃一惊，赶紧吧我从脚拎起来，用力拍下我后背，然后吐出羊水就大声哭起来，医生说晚来一会估计就被羊水呛死了。每次听到这会我就寒气嗦嗦的，就差那么一点我们就没有母子情分了，老妈呀。 老妈非常赞同我，所以小时候就对我特别疼爱有加，总觉得我是上天赐给他们的。老妈说我和老弟都是八个多月就出生的，听到这里我就反问：“那不是早产儿吗？怪不得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老妈急了：“你都八斤多，哪里身体不好，那个小孩子小时候生病呀？那个时候怀你家里有什么吃什么，生怕你营养不够。我都胖了四十多斤，结果生下你身材就回不去了。”听到这里我就忏愧了。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她的外表呢？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而已。

去年老妈来厦门看我，就端端五一三天假的时间，又碰到下雨我都没有好好带母亲到厦门看看，一直很内疚。一直想什么时候再带妈妈好好在厦门走走看看，每次让老妈看镜头她就显得特别开心和不自在，想想老妈这辈子除了去广东小姨工厂打工，最远的地方就是厦门来看望我。带老妈走在马路上老妈总是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很紧张地拉着我，而我牵着她粗燥的手让她不要紧张把她护在身后过马路，就想小时候她护着我一样。老妈老了需要一个人来照顾她了，而这个人有小时候她对我那么多的爱和耐心吗？     曾几何老妈也有过花样年华，有过如花似玉的青春，曾经是多少人心目中的香香公主，如今她老了身材走样了，除了那双充满母爱的大眼睛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青春的痕迹。但是她对我们的爱却随着岁月的沉淀越来越深厚，深厚得我无法用文字来描述。如今美丽香香公主不在了，换成一个普普通通身材发福满脸皱纹的农村妇女。我不曾见到当年老妈最好年华时候最美的容颜，但是我承受了老妈给我最大的母爱。怀孕以后梦也多了起来，经常梦见以前的好朋友同学还有老爸老妈老弟，但是很多记不清楚具体片段，依稀梦见老妈坐在老房子里的窗前在梳麻花辫，桌子前面是一个白瓷碗里盛满了芬芳的栀子花，然后老妈转过脸对我微笑，晨光下老妈好像是八九岁的样子，笑容甜甜的，皮肤和栀子花一样白，浑身散发着慈爱的光芒，美丽极了。我想这就是我的香香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