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周颂·般》：王者的山河气象

《诗经·周颂·般》：王者的山河气象

於皇时周！陟其高山，嶞山乔岳，允犹翕河。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周之命。

一个人有其特有的气象，一个家族，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据说，整个中国历史上，由平民而奋斗成为皇帝的例子只有两个，一个是刘邦，他建立了大汉帝国，另一个是朱元璋，他建立了大明王朝。

传说，当年刘邦看到秦始皇巡游天下的壮观场面，站在一旁感慨“大丈夫就应当如此”。从这个意义上讲，刘邦还有些学着秦始皇做“大丈夫”的意味，所以，在他的统治策略中，虽然没有大手笔，可也没有太小家子气的东西。朱元璋推翻元朝政权时，提出的口号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一下子便把一直所为的四夷排除掉了。从此中国成了一个狭隘的汉家天下。

最值得参详的例子应该是辛亥革命时期，代表先进文化发展方向的孙中山提出的仍然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压根没有打算把蒙古、新疆、西藏当作“自己人”，反倒是代表反动势力的清政府还多少有些远见，在《清帝逊位诏书》中明确了“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

学者们对这段历史都捏着一把汗，感觉若没有清政府的偶然英明，恐怕今天的西藏、内蒙、新疆早已不是今天的局面了。

实际上，历史带有偶然性，但偶然性中蕴含着必然。读读《诗经·周颂·般》我们便明白了大中国的基因是早在两三千年前便已经扎根在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的。

武王伐纣而有天下之后，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这首《诗经·周颂·般》就是他巡守祭祀山河的颂词。

“陟其高山，嶞山乔岳，允犹翕河”便是武王眼中的山河。只有登上更高的山，才能将绵延的群山与高峰尽收眼底，才能感受到各个直流汇入黄河的势不可挡。客观来讲，即便登上珠穆朗玛峰，恐怕也无法凭肉眼看到黄河各个直流汇入黄河的壮观场景。很显然，“允犹翕河”是武王心胸中的黄河。提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口号的朱元璋，能够上溯和想象的辉煌是元以前的宋朝——从建国开始起便采取一种消极的维持平衡策略，用经济换与少数民族的和平，最终还是没能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和平。

想来朱元璋是没有读过这首《诗经·周颂·般》的，是无法想象两三千年前的圣王心胸中的祖国山河的。

正是因为心中有个极为广阔和超出常人视野的浩渺世界，才有了“敷天之下”的感慨，以及在这一感慨基础上发展出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才有了中国人骨子里的“天下观”，再后来，进一步发展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天下责任意识。

所谓的“时周之命”也就是周人应天承命的伟大时代。这个时代既不是文王处心积虑谋出来的，更不是武王伐纣打出来的，而是天帝选择合适的能够安定天下的人选时，认定择取的。武王在这里面对广袤山河，没有沾沾自喜，只有时不我待的时代紧迫感，只有天命于我，我不负天命的使命感。

“般”有“般桓”之说，有盘桓、盘旋之意。隐隐然，我们能感觉到武王像一只高飞冲天的大鸟，盘桓在国之山河上空，自然洞见了常人无法洞见的博大和涵容。

正是这样的山河观，才有了气吞山河的气象，才有了周王朝的百世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