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失意的路

诗意失意的路

一路上，阳光盛辣似夏日的浓度，从久违的青云背后汹涌而出，午后的风也变得跟往日的冬季烈风没有丝毫的相似，我听着行李箱的沉闷轱辘声，只觉得眼皮子生疼。

终于，这是我的故乡吗？

眼前那个毛躁又羞涩的小男孩看上去甚是疲惫，一声不吭接过我的箱子，开口便问，午饭吃什么？我答，吃……饭啊。我这样坦率又认真地开玩笑，竟让他也严肃认真地思考起来。唉，真是可爱的小孩子。

在我的世界里，故乡的米饭是犹如故乡的泥土一般的存在，同样清香醉人，馥郁满怀，同样朴实典雅，令人怀念。或许我们的生活越来越优越，已经不再吃自己和自己的父辈祖辈共同收获的粮食，不再看着太阳数着星星过日子，不再从一个个田埂走过一个个桥头，但故乡在这里，故乡的气息在这里，只要身处于此，一切都让人无比快乐。

然而我不快乐。

诗意失意的路

有人说不快乐是因为不满足，对啊，我一点都不满足，用多少个香菇青菜包和鱼香肉丝包和香喷喷小笼包和烧麦生煎包……都无法满足，所以我不快乐。你相信吗？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是个多么善于说谎的人，我曾经，对着蓝天，对着大海，对着苍黄大地，编织一个又一个自以为精妙绝伦的谎言，我围拥着自以为通达的心智来面对迷茫，怀抱着自以为广博的心胸来走向未知，也裹挟着自以为坚忍的意志来闯进这片灰色的土地——

大人们说，金钱重要。他们也说，发展更重要。所以他们说，选这个专业吧。然而，他们只是说，只是说，话里多少处处为你着想，多少前途一片光明，多少当时悔恨？少年的心经不住挑战，经不住诸多吹鼓，诱惑，慢慢地，我们的人生，我们的生命轨迹，可能就在这么一两句的轻描淡写之下便成了定局——可这就像是一只受困寒冬的鸟去求问智者(不错的，当时的我们将其看作智者)，怎样才能脱困呢？智者头微微一偏，耳语道，向着有光有热的地方飞吧。于是我们发现，光芒耀眼，灼伤眼眸，热浪滔天，吞噬翅膀，智者指引的方向，竟是一片荒凉地狱，一片倒下了就不知从哪里爬起的绝望之海。我该……我该如何？

上了大学之后，一切都开始乱了套，一件一件事情接踵而至，"糊涂的忙乱"简直让我透不过气来。有的时候会回过神来想想，高中毕业时的我怎样想满是憧憬的大学，怎样想自己该成为什么模样，怎样想所谓的自由又是如何的形容，但是片刻，这些念头便转瞬即逝了。

我前不久在简书上看到一篇文章，那是一个自称文字工作者的人在晒自己2016年的读书清单，总计216本，我不能不讶异，简单算算，他几乎每隔一两天便看完一本书。就算狼吞虎咽式阅读并非优质阅读，但是于我，仅仅阅读，已经难比登天。许多人说师范生有许多时间用于自由支配，那么师范学校的非师范生呢？我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时间都去哪了？下课后的时间不是用来刷手机，便是看美剧，我有时还自我麻痹，心里头想着美剧能提高英语水平，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该有多么的天真……

小学时有位老师给我的期末评语是，自我表现欲望太强。她的评价中肯而切实，以至于我牢牢记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我也时常听别人说自己，太会显露，太想表达了。是好言相劝也好，恶语中伤也罢，我只想说一句，说的对！以前我总是想，我心里有想法，不说实在可惜，我心里有故事，不说实在难受。长大一些的时候，我学会了一个词，是李敖先生教我知道的，言论自由——他说言论自由，像内衣。我那时无不慌张，才意识到自己强大的表现欲望似乎将自己赤裸裸地表现在世人面前，毫无遮拦，毫无滞碍——事态开始变得严重，所有的一切像是链条一般从某一端接连串起——生活是点点滴滴，表现欲是一根垂挂无数点滴的麻绳，从某个十二月寒冷的一天开始，延伸至无穷的未来……

心底一个声音问，表现欲强有什么后果？我反问，你看过《祝福》吗？我的遭遇不及祥林嫂的悲惨，但所遇的人情冷暖却如出一辙。每个人都有向人抱怨诉苦的经历，我也不外如是，常常挂在我嘴边的话是"我好倒霉啊"。起初，朋友听我这般说，先是安慰几声，然后便拿这些事当作笑话一般告诉其他人，一开始自己并不在意，人们愿意笑，愿意笑我，我哪有什么不乐意呢。可是后来，朋友们的反应变了又变，安慰变成取笑，变成挖苦，变成我的不愿回忆，虽然他们并非不怀好意，我也常常笑脸相迎，但我总算知道，有些心情实在无法反复说与人听。

我慢慢地，慢慢地懂得，开口是为说自己，闭口是为醒自己，我们用几个月时间学会开口，却用一辈子的时间学会闭口，缄口不言是一种多么珍贵的品质，也是一种多么高贵的自我救赎。

写了这么多，似乎这几年给自己最大的礼物，便是不住的反思，不住地给自己的反面施加痛苦压力——温暖和幸福总不能够将一个久已麻痹之心融化。

每一次放假之前，常有不想回家的念头，可嘴上念叨着，一旦踏上归家的路途，归心真真似箭般一去无回。我也好想好想问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想回家呢？那个身处阴暗的女孩笑笑说，你回了家，就没了动力了。是啊，家，是个让人丧失奋斗动力的地方。

罗兰说，人的一生很像是在雾中行走，远远望去，只是迷蒙一片，辨不出方向和吉凶。可是，当你鼓起勇气，放下忧惧和怀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每走一步，你都能把下一步路看得清楚一点。往前走，别站在远远的地方观望！你就可以找到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