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出嫁前的头天晚上我才到的家，父亲喝醉了，每次喝醉都“闹”事的他，今天也没例外。
当从他嘴中蹦出“闺女咱不嫁了，明年再嫁好不好？”的“胡”话，亲戚邻居都怪他说醉话，疯话，傻话！
可我却在心里默默流了泪，我知道他并没醉，虽然他走路时一歪一绊的。
最后还是妹妹和母亲将还要闹着喝酒的他，降服了，他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大家还想着再劝劝他，母亲却将大家让出了屋，安慰着他好好睡上一觉。
爸爸很快蒙着头就睡着了……
母亲将一向不管事的我，拉到西屋，问我：“饿不饿”。
母亲往常在我远出归家时，总会在第一时间为我做碗鸡蛋汤吃。
安生完父亲后，母亲很快做了一小锅鸡蛋汤，当我利索地端起一碗热乎乎的鸡蛋汤，正准备送入嘴边时，却听到母亲小声说：“全儿，先端给你爸吧，让他喝两口，你爸两天都没吃好饭，睡好觉了……”
我心里又流了泪，颤抖着双手将那碗热乎乎的鸡蛋汤端到父亲床前，摇了摇他，叫了声“爸”。
父亲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露出满头花白的发，还没等我说“你喝点鸡蛋汤吧。”他就急急地嘱咐我：“别忘了给你干哥打电话，晚上带你妹妹去城里盘头。”
我很认真地告诉他：“爸，打过了，他一会儿就来，你先喝点汤吧。”父亲摇了摇头，说：“不饿”，头又钻进了被中。
那碗鸡蛋汤，一直到我第二天晚上九点多返回北京，他都没喝，母亲却一直为他温着。
我因贪嘴吃了些凉羊肉，凌晨两点多，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当我捂着肚子经过父母房间时，见到父亲床头，有一团红光在亮着，起初以为是手机在充电，等回来时，发现那团红光掉落在了地上。
肚子放空后，整个人舒服多了，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刚到五点，父亲就起了床，叫醒迷迷糊糊刚入睡的我，说：“咱爷俩贴囍字吧！”
父亲拿着一张又一张大红的“囍”字，借着天光，在大门上，工工整整地贴着，像是一名刚学会在方格本里写字的小学生，生怕写歪，写错了。
母亲收拾着妹妹的衣服，她将一件鲜红的羽绒服整齐地叠好，放在新衣柜的最上面，用一把新锁紧紧地勾住，新锁有三把钥匙，她却悄悄卸下了一把，我不明白什么意思，问了声：“妈，卸下一把干吗？”
母亲双眼含着泪说：“一会儿交给你妹妹，冷的时候，打开柜子就能穿上羽绒服了。”
四个小时后，妹夫从一百里开外远的地方，来迎娶我的妹妹，看热闹的人围了一院子，鞭炮声，欢呼声，直冲云霄，爷爷在人群的外边，却没有一丝笑容，他背着手，想离开，却被拍照的摄影师，拉进去拍全家福。
这张拍摄很仓促、表情很不自然的全家福，却凝固了我们一家人的不舍，也定格了我们一家从心底发出的，显露在脸上的祝福。
我和五个堂弟扶着花车，将妹妹的一直送到村东头拐角处，在路边的邻居们都说送到这儿就行了，我们也打算返回了，八十六岁的爷爷却从后边追了过来，悄悄地告诉我：“你再送你妹妹一段吧，他们那儿离咱们这儿有一百里地呢！”
我又追了上去，一路送妹妹到了大路。
按照妹夫他们那儿办喜事的规矩——女方父母是不能参加的。
为此事，我心里有些不快，可也没办法，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最终是我和大爷、三个叔叔、还有干哥去的妹夫家。等喝完喜酒，我们打算从百里外的地方，赶回家时，在妹夫村头，见到的那一幕，却使我感谢起了妹夫他们那儿挺有人情味儿的风俗。
大爷从我记事起，白酒是滴酒不沾的，可这次却喝了三大杯，他一个劲地嘱托妹夫家的亲朋好友，多担待他的侄女，他的侄女脾气有点大。
我看着大爷满脸红得像在发高烧，往他杯里倒了一杯茶，他一口喝了下去。
下午三点多，妹妹坐着我们回老家的车，要送一程，等来到妹夫他们村南的地头时，妹妹刚一下车，大爷就痛哭起来，妹妹流着眼，安慰着他说：“大爷你放心，我在这儿好得很，二十九还回去看你呢！”
……
车再次启动后，大爷不多久，就呼呼地睡着了，叔叔们也东倒西歪地耷拉着头。我真不敢想象，如果父亲母亲来了，他们在与养育了二十四年的女儿分别时，会出现什么状况！
妹夫家离我家一百多里，在地图上我深深记住了那个村名和村南那块曾洒下我们眼泪的那条小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