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年的夏秋交替之际,那时我还在老家种地,同时也跟村工程队做些杂活,赚点零钱来补贴家用。
那年自入梅后,就进入了“天无三日晴,隔日要下雨”的怪圈。雨总是在下,工程队的瓦工活便无法进行下去,闲赋在家的日子实在难熬,去地里干活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我们这个地方名曰铁铜乡,屹立长江之中,从外边观去,极像一把巨伞覆盖在上面,农户的房屋掩映在绿萌丛中,间或几声狗吠远远的传送出来,一缕缕青烟在林间弥漫,围在江堤上的是一排农房,放眼望去,大片的棉花地尽在你的视野之中。
铁铜乡的夏秋之季的主要农作物是棉花。到了农历六月下旬,正是棉花生长的旺季,打农药治虫,掐尖,施肥,整枝,每个环节都很重要。
那年从端午节之后,天气一直压制着棉苗,她就一直趴在地上,爬不起来。那草呢,围着棉苗,簇拥着她,用力地挤着她,欺负着她,和她比旺盛,若不努力睁眼细看,竟辨不清哪棵是草,哪棵是棉苗,远看,绿油油一片,全是草。
所以,锄草就得和老天抢时间了。这天一大早,东边跳出了红彤彤的太阳,妻子开始布置任务,我们上棉地里拔草。于是,我俩各带一条小板凳,一个小菜篮,一把锋利的小铲刀准备下地。妻子说,带两把伞吧。
我疑心如此晴空,怎会下雨呢?俗话说,晴带雨伞,饱带干粮,万一老天杀个回马枪呢?准备充足总归是不错的。
我们一前一后来到地头,绿汪汪的一片青草让人发怵,既来之则安之,人坐在小板凳上,就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去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坐下来之后,我们也不找急,毕竟这不是急的事,小铲刀慢慢地铲,铲一块,往篮子里倒一些,倒满了篮子,就走到地头把草倒了,再回身继续战斗。坐得久了,腿也酸,屁股也痛,竟如同人生出百样的病来,浑身地不舒服。
天上飘来了几朵云,像是被风刮来的。妻子紧盯那片云朵看,说一会儿又要下雨了。我也惊诧起来,刚刚还晴空万里呢,这会儿太阳羞答答地躲进云层中,想必又偷懒去了。
妻子说赶快回家,雨马上要下了。我还在迟疑要不要再坚持一下,说话时她已经离开了棉地站在了地头埂,雨竟下来了,明明白白地打在脸上,既重且急,便不再犹豫匆匆往家赶。
走在路上,举眼仰视天空,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天完全暗下来了,一时像变戏法似的,墨黑的乌云朝地面压下来,一场大难马上就要来临。
雨,箭也似地射向地面,无数箭在地上激起一片片水花,天空响起隆隆的雷声,有时在远方响起,有时炸在近处,突然一道闪电刺破黑暗的天空,如一只巨手撕破一块布幔,紧接着一记重雷就在我俩身边轰然炸响,妻子吓得惊叫一声,我一把搂住她拍拍后背,然后一阵紧跑。
天上的雨在往下倒,地上的水到处流,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分不清哪是天,哪里是地,天地连成一片。沟满了,渠满了,水从沟渠里溢出来,雨打在伞顶上,鞭炮般地响,我的衣服湿了,妻子的衣服也湿了。
我们一口气跑回家,雨还在倾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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