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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村记事

新村记事

作者: 徐小如 | 来源:发表于2019-05-11 18:12 被阅读0次

      昨晚和妹妹躺在床上,聊到凌晨两点多才睡去,我们从考研学习讲到了儿时趣事,好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讲出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故事,细细想来也就十来年不到,斗转星移,变化万千。那些听来的村里事,真的很想把他们都记下来,就像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一样,我也有一个关于“北新村”的回忆。

      沿着村口的路往里走,一家家,一户户,陌生却又在流传中的故事里被熟知的他或她,伴随着我的记忆翻页,内容充满趣味,又带着神秘,有些凝固成回忆,还有些可能未完待续。

      村口有个戏院,戏台正上方悬挂着“舞台虽小,戏比天大”八个红漆大字,每每村里有人家发生封妻荫子等喜事都要在这里摆上一台大戏,是迷信,也是风俗。小时候我最爱跟着长辈来这里,拿上五毛钱买点小零食,坐在台下学着戏台上的演员花腔花调,偶尔有机会,也会被逮到后台,两颊涂得通红,送上台,扮成观音身边的童子,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趣的很。那时懵懂无知的我,不曾想到过这里上演的一幕幕悲欢离合,会在我的成长过程埋下求知的种子,小小的戏台对我而言就是启蒙之地,我至今仍痴迷戏剧故事皆是由此萌芽而来。

      村里有个姑娘叫媚,她的名字用方言念出来真是个特别的读音,我找遍字典都不知道用什么字形容最贴切,思来想去,这个媚字她应该是喜欢的,也是从读音上来说最相近的。她是这个村里的小机灵,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可能从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吧,因为大我一岁,而且凭着族里的亲缘辈份,我管她叫媚表姐。童年的时光里,我们俩几乎形影不离,而且人见人怕,估计在村里人的眼中我们就是两个小恶霸,所到之处,天翻地覆。媚表姐不仅有一口大嗓门,还最擅长讲故事,我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基本上都出自她口,“疯女人”的故事就是媚表姐说与我听的。

      提起这个“疯女人”,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疯,而是她的美。初识她,长相白净,身材有致,一头乌黑长发到腰间,喜欢穿着素色连衣裙,远远看她走来确是一个大家小姐模样。这样一个美好的女人,竟然与“疯癫”相伴,真是令人费解,更多是惋惜。她是从别村嫁到北新村的,她的丈夫是个黝黑老汉,虽然接下来的形容实有不妥,但我真的没法克制这样直白的表达,可以说他们的搭配,让我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句俗语有了最直接的体会。婚后不久,她生下一个男孩儿,过了一阵子正常生活,她虽呆呆傻傻,也有着天然的母性,对儿子的照顾无微不至,大着肚子的时候就做着针线活儿,给孩子缝了许多小玩意儿,这里头有个小狗玩偶是她儿子最爱拿着玩的。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似乎开始对母亲有了厌恶,多次看到他在大街上驱赶母亲,颐指气使,目中无人,村里的大人见到都要教育孩子一番,她却宠溺的摇摇手,默默退出到孩子的视线之外,但又偷偷盯着孩子,生怕他出状况。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天似乎并没有眷顾她,她又疯的更厉害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前年,在市区的十字路口,她衣衫褴褛,脸色蜡黄,呆呆坐在法院后门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一个布袋,我看了她一眼,她对我笑了一下,身边长辈叫她某某嫂,让她赶紧回家,她笑笑,痴痴的望着我们,眼神纯粹没有丝毫恶意。她拉过布袋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我无奈的离去,回头时看到布袋里装着一只小狗玩偶。

      媚表姐的叔公是个独居老人,以捡废品和做些杂活儿为生,他在村尾有幢独栋的“单身别墅”,其实就是大家说的茅草房,大约四十来平方的面积,有个小院,一进门就是张1.5米大的木床,后面砌着水泥灶,侧边堆满了可以做燃料的各式柴火儿,有一张八仙桌,几张凳子,一个碗柜,一些零散在地上的农活儿工具和捡拾来的废品,房间顶上一盏照明的白织灯,此外,再无其他。叔公是个喜欢孩子的人,所以这方寸间也就成了我们肆意调皮捣蛋的场所,三五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床上床下弹跳,有的裹着被单,有的穿着草帽蓑衣,有的拿着木棍摆弄,各司其职,有模有样的模仿着戏院里上演的剧情,乐此不疲。叔公大多数时候都去山上或者田里干活儿,我们都随意进出他家,玩累的时候叔公总是很及时的出现,从兜里掏出几颗果子或者糖果点心,在那个物质还不足够丰富的九零年代,这些东西真的很容易讨孩子欢心,因此,我们和不善言辞的叔公能够亲密无间。又到日落时分,小伙伴各自散去,回到家跟长辈们交代一天玩闹的情景,总要被他们数落,煞有介事警告我们不准再去叔公的家里,不知道是迷信还是别有原因,大人们总是神经兮兮,孩子怎会当回事儿,第二天就抛诸脑后了。后来我听说,叔公年轻的时候有个很漂亮的对象,不知怎的人就没了,从此叔公就一直独居,鲜少与人来往,大抵村里流言的弥漫就是从那时起的,去年听闻叔公已不在人世,这些坊间闲谈也就烟消云散,再无人提及了吧。

      叔公的邻居是一对母子,寡母和一位大龄独子,他们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儿,与我一般大,叫做琳。她是个特别懂事的女孩儿,性情与我们有天壤之别,我和媚成天打闹,从这个村游荡到那个村,丝毫不受约束,每次到琳家门口,唤她出来,她都同我们笑笑,还继续低头做着手里的活儿。她的养父没做什么稳定的营生,有一茬儿没一茬儿接点跑腿的事情干,她帮着奶奶做些手工什儿,纳鞋底,贴金箔,缝玩偶……手特巧,学什么都快。我们隔三差五就会去找她玩,敲下窗打个暗号,她就知道是我们,等奶奶一出门,她就会叫我们进屋里坐,房间里灶台、床铺、衣柜,桌椅一览无余,她家和隔壁叔公家差不多大的地方,但收拾的窗明几静,整整齐齐,她和奶奶住前院,养父住后院,我们一进门就席地而坐,等她做完今天的工作任务,就可以和我们打牌、过家家。琳很爱笑,爱唱小曲儿,尤其是学着戏剧中女旦的举止神态,惟妙惟肖,是我们一圈玩伴中当之无愧的女一号。在我的脑海里,她一直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儿,勤劳能干,爱读书,长得漂亮,我常常把她当成灰姑娘的人设,幻想她有一天能遇到王子变成公主,有着幸福美满的童话般结局。可是生活终究不似童话般绚烂,多年后,当我们再次相见,奶奶过世许久,她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举止粗俗,在我眼中并不与她相配,她说丈夫老实,待她很好,家境尚可,开着小店,日子平淡无奇,或许这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吧,毕竟“幸福”不是解方程,没有固定的答案。我望着她,思绪万千,她抱着女儿,笑着同我说话,眼眸中已没有了少女的天真烂漫,只是辛劳的妇人模样,她的女儿像极了她,浓眉大眼,爱笑,我满足地捏捏她的小脸,就好像那时光从未从指缝间溜走。

      那时的北新村只有几户人家,我和妹妹、媚表姐、琳、同村的静静和她的弟弟祖彬,我们几个同龄的小伙伴一起长大,然后搬来了很多新的人家,又有很多孩子在这里长大,村里胡说八道的事情接二连三,层出不穷。时隔多年,当我看到韩剧《再见1988》,双门洞的故事让我感慨不已,那时的人已渐行渐远,那时的事也都飘然远去,再回首,才知道什么是恍然如梦。

      记忆已经慢慢远了,我好像都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样子,只记得大概的轮廓,还有午后时分,从村道走过,他们坐在路边的石块上,有的摇着扇子,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摆弄手里的细致活儿,骑着自行车的飞驰而过,扛着锄头晚归的一脸满足,孩子们围着一圈闹腾,然后,做好饭的母亲叫唤着孩子们回家,天色就渐渐暗了,各自散去,村里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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