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我们所说的文艺里有太多“自我”的东西。所以,难以理喻是一种常态。其实也可以理喻,只是费劲,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大的兴趣去理解其他人的“自我”。所以只有少数文艺工作者可以成功,也许他们比较具有亲和力吧,大众愿意去理解他们的“自我”。那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有人来理解自己就是一件幸运的事,虽然理解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但是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理解是最大的尊重,因为理解一个人真的很费时间也很费力气。我在听李志的“梵高先生”,开头唱到:谁的父亲死了,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谁的爱人走了,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好多人很喜欢这首歌,我也喜欢,但是他们为什么喜欢呢?我说不上来,想不出来,反正应该和我是不太一样。我就在想,这首歌好懂吗?不好懂。那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去理解李志的“自我”呢?理解一个人的自我,对自己没有客观上的利益,甚至更多时候还容易和自身混杂在一起,被吸引、被利用或者被融化等等。李志的“自我”特别有吸引力吗?其实每个人的自我都是有吸引力的,只要足够复杂,因为乐趣仅仅是产生在理解他人和炫耀自我的这个过程中。
我有一段时间听摇滚,主要是魔岩三杰。魔岩三杰里我应该是最喜欢窦唯,其次是张楚,再其次是何勇。那段时间里,我老觉得何勇比不上其他两个,老觉得何勇土里土气的,很浮夸而且有时候带有刻意的阴谋,简直像流行音乐一样。在这个概念的陈述上,我的思想非常混乱和复杂。我比一般的年轻人趋于平和,但是有的地方又更极端。比如我会把“精心准备、总结规律的技巧或者技术”视同“阴谋的、操纵人心的、不自然的”,自然而然会觉得这很低级。我崇尚在无序中诞生出契合人类精神、又高于已知规律的艺术,我会觉得那很棒,不似人为,很高级。但是当我自身受到挫折的时候,我又会指责自己太空中楼阁,又会逼迫自己回到现实和技术技巧的层面。这两种情形波动会很大——当我追求的神性越激情澎湃,另一方面,我会压抑自己的幻想或者激愤的心情,逼迫自己做一些务实的事情。这是一种煎熬,我还乐在其中。或许是这种反复的行为,证明我有某种品格,或者是因为我对事物的控制欲望十分强烈,我希望控制所有的事物,所以我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失序到过分浪漫的神性之中去。
说到控制欲,我想也许真的是这样的。我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强到什么地步?遭遇挫折的时候,有的时候我会很易怒,有的时候却会异常坚忍,当然也有时候放弃——但那是堕落的习惯诱发,非我本意,暂且不提。其实这两种情形的诱因非常简单,如果挫折是从内部产生的,我会怒不可遏。如果挫折是从外部施压,我会顽抗到底。内部的概念不仅仅是自身,也可以是团队。或许是这样,我比较容易对身边的人生气,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但是根源太深,难以改正。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玩狼人杀的时候(一个团队对抗游戏),如果我是狼人(坏人方),遭到好人的指控或者怀疑,如果受到压力越大,我越坚定地寻求脱身的方法。我会积极地策划方案复仇,对了,这应该是复仇的心理使然,是复仇的精神。复仇的内涵果然深刻,谁能想到,复仇之中竟然最蕴含了“坚韧不拔”的品格。如果你想叫一个普通人去忍受,去顽抗到底,你必要给予他巨大的仇恨和强烈的意愿去复仇。扯远了,说回来,如果我是狼人,当我的危机或者团队的失败危机来自于队友的失控,简言之就是内部的矛盾,我就会爆炸。这是一个形象而深刻的例子。狼人杀里可以有很多观察自己和观察其他人的机会,一方面是因为欺诈时时发生,另一方面他要求局内的玩家去求生。求生,往往曝露很多真实的人格。
再再说回窦唯。我最喜欢什么时期的窦唯呢?是《黑梦》这张专辑,1994年发行。你说多巧,黑和梦都是我如此喜欢的元素。我喜欢这张专辑基本上所有的歌,为了确定我没有记错,刚才我又百度了一遍这张专辑,确定,都喜欢。窦唯后面的专辑我就没有听多少了,印象中译乐队时期之后的歌都不太再听,包括他的纯音乐时期。很多人和我一样,都说窦唯后期的纯音乐听不明白,说他在修仙。也有人喜欢他的后期音乐,原因不详。其实我质疑是否真的会有人爱上他后期的音乐。之前我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音乐素养太差,现在质疑,是因为我刚刚发明了一个理论。我的理论中说,虽然我没有听过窦唯后期的音乐,但是即便听了,短时间也不会喜欢,因为那种音乐应该充满了窦唯的自我。(哈哈哈,我没听过窦唯的纯音乐,我就知道他的音乐中充满了自我,因为“理论”说的)没有人会爱上其他人的“自我”表达,除非你爱上那个人。或者反过来也成立,当你爱上一个人的“自我”表达,你爱上他的一切。他放个屁你也会觉得是香的,所以不是特别有参考价值。
我们都爱我们的“自己”,不太喜欢、嫉妒他人的自我表达。(“自我”这个词真是太文艺了,硬核级别的文艺。)这个事情往深了想会非常悲观,会觉得人与人本质上会不会是冲突的?因为我们如此排斥相互的自我表达,说明我们的灵魂真的非常不适合群居;但是肉体又依赖“社会”,这个高度群体化的概念。所以思想和肉体才常常南辕北辙,格格不入。在我的观念里面,甚至是道德观念里面,我认为把思想和肉体区分是必须的,不然时常会有被自己的“肉身绑架”之虞。举个最近的例子,我要写文章,如果我先喝一点啤酒的话,我会很舒服,写的会更快也很顺,会更浪漫也更生机勃勃,更出人意料也更“神性”。但是我不能,因为我认为写作是思想的工作,不能接受肉体的便利,接受激素的施舍或者被多巴胺当玩具,这是我不能忍受的。我认为这是一种不道德。所以我学会了,不喝酒也能让自己微醺起来,然后陶醉起来,浪漫起来,疯狂地抒发自我,这片文章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完成的。
“抒情”,真的是件太便利,太过于取悦自我的事情了。有一个客观的数据:如果我想写一个主题,比如上一篇的两千字我大概需要五个小时;而当我在抒情的时候,这一篇,不知不觉在一个小时的时候,我就写到了两千三百字。而且我毫不怀疑自己还可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说下去。所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浪漫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神性”回归确实是一种假象,有点像海市蜃楼或者说,妖精。妖精不是神灵,不会带你真正神而明之,但也会让你陶醉,让你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让你流连温柔乡。
自我是最大的妖精,不高级。所以要用控制欲把自我收起来,我现在学习在主观上找到一个平衡,能够表达又不会失序。现在我认为这个事情很紧要,因为我常常宕机或者一发不可收拾,都是非常不可控、不可靠的状态。
其实除了自我以外,世界上还有很多,更多值得关注的价值。比如共情,理解他人理解社会,非常仁善,非常道德。文艺青年惹人讨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太自我。这很低级,也很俗,比如我确保自己明天醒来后会讨厌这篇文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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