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一个平常的沟通电话，我们却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关于语文，关于教育，关于成长。
昨天傍晚，父亲本想了解的，是关于暑期古诗文背诵的建议。微信上说不清，我便询问能否电话，很快，电话便过来了。
对于我自以为是的“建议”，他听得很仔细，不明白的地方，也是等你说完后，很客气地说:“有一个地方，我想请教……”几个回合下来，你便明白，对于孩子的教育，这个父亲是非常上心，且很有自己的见地的。
依照惯例，我提出把下一学期古诗文提前背诵的建议，父亲却委婉暗示，如此囫囵吞枣，是否欠妥当。他告知最近一直在陪伴孩子读《红楼梦》，一个章节一个章节，指导孩子理解内容，背诵相关诗文，看似有条不紊。
听完父亲的详细介绍，我非常惊讶。就内容而言，四大名著当中，《红楼梦》应是最难读的，庞大的框架结构，复杂的人物关系，曲折的人物命运……即使作为高中必读篇目，学子们大多也是为了应对考试，各种支离破碎的吞咽，小学生想要读懂此书，势必难于登天。可从父亲的嘴里，我却听出了父子二人的津津乐道。父亲应是一位博览群书之人，对于《红楼》这本书，他推崇备至，其间经典章节，甚至已熟读成诵。即便如此，对于指导儿子整本书阅读，他还是做了合理的计划，哪些精读，哪些背诵，能一一执行到位。耳濡目染之下，他家这位十二三岁的少年，爱上《红楼》并能背诵书中许多诗文，着实让人刮目。这样的日积月累，自然比刻板的生吞活剥要高明许多。
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位底蕴颇丰的父亲，他的质疑，他的做法，他的建议，让我思考自己固守的做法，是追求短期内为了应试授人以渔，还是坚持长线，培养孩子终身学习的能力。
都知道阅读是语文学习的关键，都知道兴趣才是最好的先导，可现实生活中孩子阅读兴趣的建立，却如同一个世纪难题。大多数时候，人们只是把书扔给孩子，然后一声令下“读”，却鲜少有方法的指导，伴读则更是少之又少，当下的名著阅读教学大多流于形式，而功利的为了考试而读书，怎可能令孩子真正爱上阅读，于许多孩子而言，谈书色变依然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个孩子不一样，他有一个爱读书，会思考，不愿被现实的洪流裹挟的父亲，他放慢脚步，悉心陪伴，不急不缓。目前的读书状态，就是一段属于他们父子的美好亲子时光，我能想见孩子听着父亲讲解时满心的崇拜和钦敬，也能感知父亲看到儿子亦步亦趋时的欣慰与惊喜－－这样的亲子模式持续下去，自会延展到学习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样成长起来的孩子，内心才会饱满而丰盈。于孩子的终身发展而言，这才是比分数更为重要的东西。
和父亲聊天的话题渐渐展开，对于当前的教育现状，我们都颇为诟病。谈到语文教学的功利刻板，我觉得无可奈何，难免会臣服于应试的现状，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父亲却还在苦苦思索，希望于应试的夹缝里，为孩子趟出一条正确的路，所以，他会质疑我的建议，会和我探讨语文教学中的问题，会很努力地做个读书的好父亲，以此对孩子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
说老实话，挺佩服这样的父亲，在众人皆醉，不醉也要装醉的现实里，他依然很努力想保持自己的清醒。“我想看看能不能做到二者兼顾。”对于儿子即将面对的环境，父亲深知逃不开“应试”的魔咒，还是乐呵呵地寄希望于明天，希望通过努力会带来哪怕是微小的一点点变化。
放下电话，我脑海里出现的，是跟风车大战的堂吉诃德。其实老师，特别是语文老师，或多或少都该带有理想主义的色彩，只是现实的囹圄里几近冲突，悲观主义的底色开始一层层涂抹，情怀和理想淡漠了，诗和远方消失了，刷题成了主旋律，作文也有了程式化的模板……我知道应试教学中的种种弊端，但我已无力去做这样或那样的改变，我学会了吐槽，学会了冷眼，学会了沉默……我开始经验老道，我的灵魂却有了枯干的迹象。
感谢这位父亲的一席话，虽说只是关于语文，关于阅读，关于孩子成长，却为我疲惫的内心注入了一丝丝的鲜活，让我重新开始思考，我的语文，该如何传递给孩子们，不仅仅是持重的应考经验，还有更多的生命温度，以及对诗意远方的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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