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漆黑的小路。
她紧张的驾着车,赶往郊区的家。
回家的这条路很窄,很多地方都只能容两辆小车勉强交汇,稍宽的地方实在不多,想必是预留给大车交汇使用吧。弯路也多,路两边都是沟坎,沟坎外是一畦畦的农田菜地。
车是新车,她也是新手,这是她第五天驾驶自家新车,还是第一次开夜车。
来来往往,车很多,如今,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车就像雨后春笋般突然间就冒出很多。每次对向交汇,她就莫名紧张,但万幸只是小车,减速,小心翼翼,倒也险险的通过了。
可前方还有一半的路,她只能暗自祈祷不要遭遇大车。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在一处上坡拐弯处,一束强光射来,伴着隆隆的响声,肯定是个大家伙,她心里想。
按了一下喇叭,并踩住了刹车,渐渐近了,车灯照射下,果然是一辆工程渣土大卡车,对方司机减速,并缓缓停下了车,朝她招手,示意通过。
她犹豫起来,左边是个勃然大物,右边是坎,坎外黑漆漆,通得过吗?女司机,尤其是新手女司机对自己车体轮廓的掌握真得不敢恭维。
卡车司机又招了招手,浑厚的嗓音充满不耐:“走呀,可以过呀!”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松开了刹车,下意识的向左打了点方向,车没动,还稍稍后退了一下,她一惊,对,上坡哦,她赶紧踩了一下油门,车猛得朝前驶去。
“停!停!”卡车司机大声喊叫。
可是已经迟了,“呯”的一声,两车撞上了,她的左车身擦着卡车的保险杠还是什么,发出“哧哧”的蹭刮声,原来她忘了回方向,小车与渣土车迅速热吻上了。
赶紧踩刹车,小车随着惯性又“嚓嚓”往前蹭了一小截,“完了!完了!”她大脑一片空白,心突突直跳。
“你会不会开车!右边还有那么宽,你还往我车上撞。”卡车司机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连吼带骂。
“我……我……”她已吓得口齿不利索,浑身哆嗦起来。
“退,退,往后退。”卡车司机喊着。
“哦,哦!”她应了,抚了抚胸口,长出一口气,可是一时不知怎么退。
还在犹豫,卡车司机又叫起来:“退呀,我停在这儿,是你擦的我,不关我的事呀,报警也是你的全责。”他以为她要留现场,殊不知她其实是吓得不知道该怎么退。
“哦,没有,我不知怎么退?”她只好无助,老实,并可怜兮兮的向卡车司机求助。
卡车司机的眼神一定很复杂,天黑加上高高在上,幸好她看不见,愣了片刻,卡车司机指挥起来。
“倒档,向左打方向。”
“好了,好了,再向右打方向,好好,回正,再退点,好了,好了,停,停。”
她木然的随着口令机械地操作着,终于把车摆正。
那边卡车司机已发动车子,绝尘而去,随风飘来一句:“也不知怎么拿得驾照。”
车祸熄火,按下警示灯,她伏在方向盘上,一颗心兀自通通跳个不停,良久,她摸出电话,拔了一个号码。
“老公,我,我出车祸了。”哽咽着说不下去,泪水已无声的流了出来。
半天,那边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哦,怎么回事?”
“我,我撞上了一辆卡车。”她轻声抽泣。
“怎么开的?好了,我知道了,我在上班,不说了。”声音已明显不悦。
“我……”她的话被一阵“嘟嘟”的忙音打断,他已挂了电话。
她的泪汹涌而出,心一下跌进冰窟窿里,透心凉,“问都没问我怎样,如果我此时危在旦息,他明天是否就只管替我收尸了。”她恨恨地想。
丢开手机,她木然的打开车门,下车查看车伤。
从驾驶座车门直到车头,漆已蹭掉一大块,左前角的车皮撞凹一块,左前灯已碎。
她心疼的抚着受伤的车,颓然蹲了下去。
时不时有车从身边小心开过,都会稍稍停下探望,“看,出车祸了。”丢下惊叹的一句。
其中也有好心人问:“人没事吧?”“要帮忙吗?”“要报警吗?”
她均摆摆手,然后报以感激的凄然一笑。
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硬着头皮,战战兢兢,把车缓缓开回了家。
如果他不叫她去亲戚家取东西,就不会开夜车,也不会走那条窄路,就不会撞上;如果交汇时她停下不开,而是让卡车先开,也不会撞上;如果她朝右打方向,则会掉到坎下,后果更不堪设想,……晩上,她躺在床上,脑中一片混乱。
如果她死了,他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另一个她在一起了?想到这儿,她的心揪的紧紧的。
两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了另一个她的存在,他每次出车的城市,有着他的情人。
之前他的性冷淡,坏脾气和心不在焉终于可以很好的解释了,可是还是伤得她体无完肤,猝不及防。都说爱之深,才会伤之痛,整整三个月,她以泪洗面,夜夜失眠,形销骨立。
闹过离婚,可一直没有痛下决心,女儿才八岁,公婆也极力挽留,而他,也曾保证过,一定断了那边。娘家这边也一直劝着给他“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机会。
她应下了。但心底的痛就如手术伤口一样,变天的时候时不时就抽那么一下,提醒着你曾经的伤害。
半年前,她敏感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从他人处获悉,他和另一个她根本没有断,到那边时依然你侬我侬,聊聊我我,回来后换着电话卡互诉衷肠,与她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彻底失望,本来就婚姻洁癖的她,怎容得下他继续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离婚重又搬上日程。
可他又故伎重施,言之凿凿的保证,还按揭买了一辆车,户名给了她,说是聊表诚心。
女人终究心太软,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极感性,她答应了。
可是一场车祸,便把他对她的漠不关心,赤裸裸的呈现出来,车祸时,他正急切的驰向另一座有她的城市吧。
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把车开到修理厂,接待的师傅安慰她:“没事,新手,蹭剐很正常,人没事就好!”
连毫无关系的外人都知道:人没事就好!
她的心一直下沉,沉到地上碎成两半。
几天出车,他果然再无一个电话。
回来后,她笑着问他:“车祸那天,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伤的怎样?”“你能打电话就证明没事。”
好一句:“你能打电话就证明没事。”人就算快死了,只要有一丝力气,也会挣扎着打电话吧。她心里冷笑着说。
一月后,她和他离婚了。她没要车子,她想,即使要了,他也不会给吧。
买了一辆自行车,她骑着上下班,脚可以狠狠的蹬,任风抚摸面颊,阳光下,还可以自由自在的笑,慢慢风干曾经洒在方向盘上的泪。
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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