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接到吴桐的电话,司徒彻并没有太过意外。七天前,那个女人登门拜访绝非无缘无故,见面后,一切都将真相大白。午后两点,他准时来到约定的餐厅,吴桐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他,她立刻站起身,眉飞色舞的打招呼。
“约我见面,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坐到吴桐的对面,司徒彻不冷不热的问道。
“这么浪漫的咖啡屋,你和咛儿来过吗?”
“那是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咛儿是我的朋友,出于关心才问的。”
“但愿如此。”
“我非常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难道你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多了解我一些吗?”
“半点儿都不想。”
“大庭广众,确实不适合互相了解。”吴桐自说自话道:“咛儿保守,不解风情,和我在一起,你才会享受到乐趣。”
“你很自恋!”
“是自信,因为我有这样的资本。”
“之所以来这儿赴约,仅仅因为你是咛儿的朋友。无论你有多么优秀,都和我无关,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和咛儿比,我更漂亮,更性感,更有女人味。”
“你好像在推销自己?”
“我是真心喜欢你。”
“你更喜欢我的资产吧!”
“都喜欢。和我在一起,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真希望你不是咛儿的朋友。”
“天真,单纯,爱情至上的傻女人!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迂腐的女人吧?”
“你不配做她的朋友。”
“有眼无珠!不喜欢鲜花,竟然看上了绿叶。”从包里取出一条项链,放到司徒彻的面前,吴桐洋洋得意的问道:“不陌生吧?”
珍珠项链是母亲的遗物,也是父母的定情信物,双亲过世后,司徒彻一直把它收藏在母亲生前用过的梳妆台的抽屉里。望着桌面上的项链,吴桐今日相邀的真正目的昭然若揭。点燃一根香烟,司徒彻的表情波澜不惊。
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吴桐暗自着急,继续说道:“是咛儿送给我的,她说你给她买了好多首饰,珍珠项链不过是其中之一。这么贵重,又是你送她的,我怎么好意思接受,麻烦你带回去交给她吧。”
“项链确实是我司徒家的,如何在你的手里,你我都心知肚明。贼喊捉贼!如果你真的了解咛儿的人品,就不会用这招栽赃嫁祸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站起身,把项链放进衣兜,司徒彻冷冷的说道:“不要再兴风作浪了,否则,你会后悔的。”
周末。
清晨,闹钟铃声一响,楚咛儿照旧早早起床。周五傍晚,女儿被公公婆婆接走了,只有两个大人的家显得有点儿冷清。吃过早饭,林梓强出门上班,她洗净碗筷,又一鼓作气的把家里所有的房间都收拾了一遍。刚刚做完家务,她正在对镜梳妆,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你不是梦游过来的吧?”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女人,楚咛儿大吃一惊。吴桐一向晚睡晚起,这么早起床简直是百年难遇。
“昨晚失眠了,头疼。”吴桐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了?”梳了几下头发,楚咛儿和好友一起坐到沙发上。拿起尚未完工的十字绣,她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关心的问道。
“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左右为难啊!”吴桐愁眉苦脸,欲语还休。
“说来听听。不过,我的智商大概帮不上忙。”
“前几天,一个男人约我见面,当场向我表白,说他喜欢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没有让他太难堪,委婉的拒绝了。”
“怎么还和我有关啊?”
“那个人你也认识,是司徒彻。”
“哦。”手指猝不及防的被针扎了一下,楚咛儿有种错觉,好像那一针扎在了她的心上。
“没想到吧?”
“嗯。”楚咛儿低着头,一针针的绣,针脚明显的不工整。
吴桐察言观色,暗自窃喜。“我不但是你的朋友,还是一个有夫之妇,‘兔子不吃窝边草’他简直是一个伪君子。那天,他约我见面,不但自作多情的向我表白,还送了一串珍珠项链,当时,我就拒绝了。外表一本正经,人品竟然这么低劣,色鬼!人渣!”
“哦。”此时此刻,楚咛儿除了这个字,嘴里再也发不出别的音节。
“我可是良家妇女,想勾引我,那个臭男人根本是痴心妄想。”吴桐越说越生气,简直是义愤填膺。“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我实在担心你被他骗了。你那么天真,那么单纯,以后一定要处处防着他,记住了吗?”
抬头望着吴桐,楚咛儿没有说话,只是无所谓的笑了一下。男人欺骗女人的目的无非两种,一种是为财,另一种是为色,二者皆无的她,根本不值得任何男人图谋不轨。自古英雄爱美女,大概没有人例外吧,尽管单身的司徒彻喜欢已婚的吴桐不合乎道德的标准。她不过是一个局外人,能说什么,能做什么,不如置身事外,保持沉默吧。
次日清晨,天降初雪,楚咛儿走出家门,寒气立即扑面而来,冻得她瑟瑟发抖。伸出双手,她迎接一片片飘落的雪花,任凭白色的晶体在手心一点点儿的融化,变成一个个小水滴。手,渐渐的失去了知觉,望着空中飞舞的雪花,她恋恋不舍的停止了自虐的行为。去往‘星月阁’的路上,她走的小心翼翼,雪地路滑,她的平衡感向来不好,一边走,一边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摔跤。她自幼怕冷,一年四季,她最讨厌冬天,记忆中,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却是温暖如春。
当年,楚咛儿读中专时,性格内向的她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好友。冬日的傍晚,残阳如血,晚霞满天,两个女孩子手挽手的在校园里漫步,空气清冷,积雪铺路,她们边走边聊。经过花坛时,一个雪球突如其来的击中楚咛儿的头部,于是,她的齐腰长发和外套上面立刻盛开出朵朵白色的小花。周围的喧闹声一下子静止了数秒,紧接着是一阵儿哄堂大笑,转过身,她看到三个手握雪球的男生正不约而同的望着一个两手空空的男生。毋庸置疑,那个众所瞩目的男生一定是“罪魁祸首。”自认倒霉的摇摇头,她准备和好友离开,这时,那个“突袭”她的男生竟然微笑着走向她们。距离她大约半米的地方,他停住脚步,真诚的道歉,并且表示他要帮她掸掉身上的雪花。对她而言,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异性,这样的请求虽然是将功折过,却是唐突的,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拉着好友的手快速的逃离现场。
从那天开始,用雪球击中楚咛儿头部的男生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她的周围。随着时间的推移,陌生变成熟悉,拘谨变成自然,相识变成相知,直至友情升华为爱情。雪地邂逅,缘分天定。
那个男生叫司徒智,高楚咛儿一届,比她大一岁。在师生几千人的校园里,他是一个上至校长,下至门卫,几乎人人皆知的风云人物,相貌儒雅,聪慧睿智,幽默风趣,细心体贴,自然而言的,他也是女生们目光的焦点。同窗三年,他和她交往了三年,爱的单纯,爱的浪漫,爱的刻骨铭心,也爱的患得患失。在他毕业前夕,两个人相约来到学校附近的小河边,坐在沙滩上,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他索要一个“今生今世比翼双飞”的保证,她一直信奉“心有灵犀一点通”,于是婉言拒绝。从此,他不再主动找她,两个人之间第一次发生了冷战。时隔近一个月,他居然移情别恋,声称只有她的海誓山盟才能够治愈他受伤的内心,以及挽救两个人的恋情。多么荒唐而悲哀的等价交换啊!居然用这样的方式逼她就范,他当真是她一心一意爱着的那个男生吗?再次相约河畔,她强颜欢笑的提出分手,并且祝他早日抱得美人归,望着那个黯然离去的背影,她欲哭无泪。
从那天开始,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天各一方,再无联系。分手两年后,她学生时代的好友出嫁,坐在送亲的婚车上,她看到了骑着摩托车的他。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短短数秒,擦肩而过,一年后,他和她阴阳相隔。他永远的离开了,此后,她的世界再也没有温暖的冬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
尘世中,懂她,爱她的男人不会再有了,失去司徒智的同时,楚咛儿也失去了对爱情的憧憬,对婚姻的向往,一个没有爱的能力的女人,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婚后,她尽心尽力的履行妻子的义务,尽善尽美的经营家庭,力求做一个贤妻良母,但她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出发点不是源于爱,而是出于责任。她始终是孤独的,即使置身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样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曲终人散,那段凄美的初恋是她今生最珍贵的宝藏,和那样的男人相爱三年,即使最终缘尽情终,孤苦一生,她亦无怨无悔。
“汪,汪……”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狗崽儿蜷缩在路边,低声呜咽,寒风中,它不停地哆嗦。楚咛儿循声走过去,蹲下身子,她温柔地抚摸着可怜的小动物,小家伙儿大概感受到了这份温暖,伸出舌头舔了几下她的手指。取下脖子上的淡紫色羊绒围巾,她轻轻地包裹住小狗儿的身体,然后把它抱在怀里,继续向“星月阁”走去。
一边开车,司徒彻一边左顾右盼。他不知道楚咛儿的详细住址,雪天路滑,为了避免她受冻和摔跤,他只能采取这样的寻找方式。大约开了五六分钟,心急如焚的他终于发现了目标。
雪花漫天飞舞,司徒彻隐约看到一个纤瘦的黑色身影在白色的世界中独行,怀里还抱着一团淡紫色的物体,一时间,他无法判断是何物。停车,开门,下车,他快步奔到楚咛儿的面前,脱下羽绒服,紧紧的裹住她冰冷的身体,随即拥着她回到车里。
楚咛儿解开围巾,把小狗崽儿放到后座上。车里暖意融融,环境改善后,小家伙儿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并且打起了瞌睡。
“我在路边捡到的。”
“喜欢的话,我们就收养它吧。”
“担心被冻死,我才把它捡回来的。谈不上喜欢,或许,我只是可怜它。”
“我们做它的新主人。我上班的时候,它可以陪着你。”
“动物也有情感,如果不是真心的喜欢,就不要收留它。”裹着司徒彻的羽绒外套,上面有他的体温,他的气息,楚咛儿轻声说道。
“我一定是一个好主人。”
“但愿你能贯彻始终,好好的待它。一旦抛弃它,虽然口不能言,但它的内心必定悲伤不已。”
镜子(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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