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樱湖在莲池湖西边,北依阳澄湖北湖。
阳澄原来没有此湖,建成后本地居民中不少人也不知道有此景区。四周被香樟树包围,不太好找。
新年正月,梅花盛开。此地品种繁多,人迹罕至,倒是赏梅的好去处。只是今个新年被小小病毒搞得人心惶惶,更少有人冒险来此一游。
草木之花,我最爱莲花和腊梅,但并不排斥其他的花。我连狗尾巴花都不嫌弃,何况素有君子之风的梅花呢。腊梅落寞了,我却做不到忠贞不二,惭愧!因为“腊梅凋零幽香淡,正是艳梅蜂恋时。”(查不到出处的)
说“赏”真正有愧,我可以解释赏的字义,却感受不到“赏”的境界,至多算一个“看”,更比不上可以把梅花当老婆那般的“痴”。
不得已!经天纬地何等慷慨,谁不神往?可那得有才,还要和伯乐是亲眷。“诗与远方”,多么飘逸谁不心仪?但那得有资本。给我启蒙的不教错字就不错了,自己混杂在语文老师的队伍中勉强能凑几句,还不是“平水韵”,更看不懂名胜楹联,不知典故,哪里还有诗味?至于“远方”,最多过过嘴瘾,从小穷怕了,不舍得花那口干舌燥糊弄来的票子,关键是和一群不相干的人冲锋陷阵于大江南北得有好的腿脚,所以除了拍故园的花草还能怎样呢?
只要一有阳光就想去拍照,别人看我很投入、很执着,但懂行的说这叫“佛系”摄影。真不敢说里边有什么乐和趣,只是感觉通过镜头去看风物似乎有点超越现实,令人惊奇。按下快门时,那咔嚓之声听得心里杂念全消。镜头里繁花成景,心中便留花影几片,其他什么都无关紧要,我称之为“不为什么而拍”,这对我来说是至纯至醉的境界了。到发朋友圈时就生出几分功利了,属违背初心。
故乡人惊诧于我常到阳澄拍照,对于我“不为什么而拍”的理由十分怀疑,就像怀疑我找到发财之道故意不告诉他们似的,情急之下我只好说“为了伸伸腿脚”。起码这不是谎言,难道我能怪他们不解风情吗?能将人家比作“燕雀”吗?再说,燕雀和鸿鹄的志向又有什么不同呢?飞的高度和距离不同,目的不都是为了一口吃的吗,凭什么就看不起菜鸟呢?所以我真想告诉脚下边的冬青别自卑,你和香樟都是为了收割那一缕阳光。故乡人为钱而奔波似乎有点世俗,我花钱搞艺术显得高雅,可有几个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啊!说开了都是为了“活”!活着并争取活好。
饶舌许久,大概是我到达目的地的时间。
去仙樱湖,不仅是访梅显得有情趣,骑电动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暖和的阳光普照下的大道上也够好的。迎面来风透过口罩还是那样清新,炫眼的阳光使我的脸终于白中泛红,如果有人看见,应该有几分不真实的萌态。
环道两边树木高低掩映,香樟为主,浓荫层叠,圣境景点神秘地封锁在了树林的翳障之后,像在无言地告诉来人“非诚勿扰”。如果一时找不到神秘的仙樱湖,也不用担心一下午没有收获。一人一骑,阳光散漫,逆光中的前景童话似的,车轮碾压着树荫弄出来的影子,就像在压榨一群绿色精灵,还能听到它们不满的吱吱声。微风吹面不寒,风中自有动听的鸟鸣声。这样的日子,人稀车少,鸟儿们尽情地玩着花样地叫,怎么开心就怎么叫。清脆短促,抑扬婉转,高低应和,此起彼伏,正是“好鸟相鸣,嘤嘤成韵”。最厉害的一种鸣叫声,就像是一颗母珠在鸟喙中滴溜溜打转,最后吐出一串珍珠,滋润地钻进人的耳朵中,却还在打转,听得叫人嫉妒。关在家里为阻击疫情无聊至极的人,听到这样自由奔放的声音怎么能不嫉妒呢?
本来应该是轻车熟路,但是,仙樱湖公园的路真不是给人走的。大概是别具匠心,石块平整的一面埋在土里,凹凸不平的向上,似乎就是在教导行人,什么叫坎坷、什么叫崎岖。想想也对,仙樱湖,神仙行路何须用脚!
我知道梅花在哪。绕到北边依湖的环道,找到一小径便是“湖”了,实际就是几个池塘连缀而成,应该是以前的河浜沟叉改造来的。从前为农业,把自然弯曲的河道拉直,把低洼之地填平,如今因为吃饱了,欲掉丰腰肥臀之膘、欲留风花雪月之痕,总之为了休闲,开挖池塘,移来山石,遍植名花,广铺草坪。只是平日里游人稀少,重金打造的免费度假区对各路神仙的吸引力似乎还不够,尽招来鸟了,成了鸟儿的天堂,能不嫉妒吗?
别怪我说话酸,我的内心确实很矛盾很纠结。眼前的人工美景不能不令人叹服,虽比不上武汉火神山的速度,但桑田之变当初确实让回迁的本地老人呆若木鸡,关键是四季之景美不胜收是真真切切的,绝对不是以前老杨树野芦头能比的,然而再怎么看,心里就是少了点看金麦滚浪、稻香熏天的踏实,尽管乡野之景中隐藏着许多过往的辛酸与苦楚。酸的味道还在于享受神仙般待遇的,除了鸟儿,来的人都不是失去这片土地的人。
梅花就在眼前。池塘那边是一片红梅。莫失望,红梅后边挡着更多好看的梅。再说红梅应该是主流啊!那份热情、热烈谁人能比?当然,休闲的人一般礼节性地见过红梅后,总想和什么白梅、绿梅亲近。没办法的,俗话说,萝卜青菜,各人心爱。
我喜欢红梅的红,红得纯粹、纯朴,就像是乡下姑娘出嫁时的红棉袄、红脸蛋。现在看不到了,乡下姑娘都城镇化国际化了,我只好将这份记忆寄存在这红梅身上了。
有一种梅,花瓣是白的,花萼是红的,花蕊是黄的,逆光下特别适合拍个特写,白里透红,红里露出点点嫩黄,煞是好看。一种是有点淡绿的,花小,还没盛开,枝条上星星点点,引人入胜的。
我就是看看,赏梅的妙处,现代人绝对超不过古人。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只有爱梅如妻的人才肯陪伴到黄昏。清波浮动,婀娜的身姿在月光下款款而来,带来缕缕暗香。“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与林逋有同感的可以数高启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我在阳光下绝想像不出这一番意境,只好叹服古人的才情,遗憾本地无雪了。
“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基本和“诗与远方”一个流派;还是李清照的“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心境时节两不误。
看来,要真正赏一梅花,还要背一些古诗词,否则见到如此脱俗的花,只能高呼“哇噻,真香!”“哇噻,真好看!”然后一阵猛拍。
不同的人赏梅有不一样的感受。“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王冕的格局不同于风花雪月派。“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陆游壮志难酬,只有悲凉。在我看来,朵朵梅花,无不在释放生命的能量与美丽,生命需要能量才能美丽啊!
自己说不出富有诗意的赏梅之词汇,只好找点古诗敷衍一下,一直找到“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李白的诗句不禁将人拉回到现实中来,疫情何时能灭,我们如何应对啊!“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苏轼《西江月·梅花》)学学梅花吧。
仙樱湖其实以樱花为主角,可樱花偏偏要人等,即便开了又不肯多开几天,一年四季尽是别人在替她了。虽然樱花花期很短,但绽放的那几天里,粉粉的,释放的全是人们美丽的梦幻。但愿新冠病毒能在樱花盛开前消灭,仙樱湖又可以迎来一波波的赏花人。那时,如果你也来,说不定能遇见我,而我现在只能仿一首《如梦令》,以示我的愿景:
“灌耳仙樱美妙,借问芳容何道?人指半岛西,千米樱花独俏。拍照,拍照,只等绿杨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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