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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衰老

小王子·衰老

作者: 静默的停靠 | 来源:发表于2016-11-19 11:44 被阅读0次

“我18岁的时候就老了”,杜拉斯在《情人》里如是说。
在19岁之前,在我遇到他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还是个小女孩,无忧无虑的,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直到看到他的时候,看到那张稚嫩的脸庞刻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深邃时,我是既高兴又恐慌的。高兴的是因为我知道他就是来自那个星球上的小王子,他的稚嫩的脸庞上镌刻着的深邃深情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总在我的眼前扑闪。当我睡着的时候,他就悄悄跑进我的梦里,将我的记忆的盒子轻轻打开,在里面将原有的位置不动声色的改变,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但是,我的心却又剧烈的恐惧着,因为我知道,我老了。
老——在19岁之前,我是不知道。可是自从在19岁那年遇见小王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老了。
以前念小学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与时间赛跑》,里面讲的是一个小孩在成长过程中发现时间过得很快,于是便从某天起开始与时间赛跑的故事。小孩的我是不懂得,当时觉得每一周,每一天在学校的日子多难熬啊,一分一秒都过得异常的缓慢,直到某天在梦境里与小王子愉快的谈完话,我习惯性地去牵起他的手。我以为我的手掌与他是一样大的,可是我却看见我握着的小手没有我的手掌一半大。我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却突然发现,我什么时候是成人那般大了。只见小王子转过来,看着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后,便突然不见了身影。我惊恐着从梦中醒来,连跑到镜子面前,透过亮闪闪的镜子,我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已经这么高了,高到不需要妈妈抱起我就可以自己伸手去拿那放在架子上的糖果罐了。那张已经完全绽放的脸上有一条细细的密纹,就在我的眼底轻轻的爬伏着,不深不浅,只要仔细,就会看见的。我以为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呢,原来,是我一直将现实当成了梦境。那天,我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有一条晶莹的雨线从眼睛里流下来,淌过那条细细的密纹。然后,我看见自己又变成了扎着羊角辫的小孩模样。
我知道,自从那天之后,我开始越来越多的发现自己衰老的痕迹。譬如说,打开电视的时候,我再也不会将节目调到少儿频道了;路过杂货店的时候,我再也不会进去买一包五毛钱的花花绿绿的小零食了;经过书店前面张贴的漫画海报的时候,我再也不会和同学激动地抱在一起疯狂尖叫了。
在和妈妈吵架的时候,我再也不会理直气壮地摔门而出了,而是学会坐下来与妈妈心平气和的沟通了;心情糟糕的时候,再也不会和从前那样,肆意的在凌晨打电话和同学聊到黎明了,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事情了;在遇到困难,绝望无助的时候,我再也不会歇斯底里在心中叫喊了,因为我知道,除了心平气和的面对,其他做法无济于事。
我开始变得,越来越理性,成熟。在大人们眼里,我似乎终于长大了,长大成和他们一样的大人了。但是,在这长大的路上,我却发现自己的骨节随时都在卡擦作响着。
美其名曰的长大,换句话说,不正是衰老吗?重要的是,我越来越多的发现着自己的衰老。
曾几何时,我曾与同学们高谈阔论,那些关于“爱”,“理想”,“自由”,“流浪”,那些闪着光的词汇在某一天突然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车子”“房子”,“票子”,在我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它们从我的嘴里蹦出来;在我一个人无聊地在纸上随意写画的时候,它们从我的笔尖偷偷跑出来;在我在书店闲逛的时候,它们从那些包装精致的励志成功的书籍里跳出来,占据了我的视线全部。潜移默化,不知不觉,那些陪伴我成长的日子终究被我重重的抛在身后。而我的老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每分每秒进行着。
老——
去——
后来的某天晚上,我在梦里又见到了小王子。
我看到小王子在他的星球上,正在辛勤的照顾着他的玫瑰花,于是,我上前跟他打招呼。我说,你好啊,小王子,你又在灌溉你的玫瑰花吗?她现在怎么样了?小王子抬起头,望着我,眼里仿佛有流星闪过,他笑笑,说,你看啊,她多漂亮啊,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最美的。我说,可是,你不怕有一天她会凋谢吗?你知道,她是有花期的,她也会老去的。小王子低下头,默默沉思了下,随即又照常仰起他那稚嫩的脸庞,认真而又笃定地说,可是这又有什么呢?在那些我浇灌她的时间里,在我和她手牵手,一起等待着星球上的第一缕光芒升起的时候,在我和她相互依偎着,等待着这个星球上结束最后一缕温暖的时间里,我和她一起分享喜悦,一起拥有温暖。在这么多的日子里,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是不朽的,哪怕有一天我的玫瑰会离开我,在我看来,那些曾经我们一起牵手走过的日子,将在我的脑海里定格成永恒。“永恒?”我喃喃道,望着他天真的面庞,我看到他眼睛里有一大片闪着光芒的玫瑰园照亮了我那张老去的脸。
那天晚上,我看到黑暗中闪烁着小王子的身影。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却不知怎得,就突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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