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父女谈话
“羊啊,你真要离?”
“是。”
从昨天父亲到来,这个问题羊羊就无数次斩钉截铁的回答道。父亲还是问,一遍又一遍。
父亲把烟屁股往烟灰缸里使劲一搓,抬直腰。
“好吧。想离就离吧。这件事是魏东对不起你,爸也知道你的脾气...不委屈自己,也好。你还有爸,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爸页能替你担着。财产分割上,你也要尽量争取!浩浩还小,以后花钱的地方多...”
羊羊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父亲。
“我知道。那个...谢谢爸。”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拍拍她肩膀,“羊啊,要坚强啊!婚姻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沟沟坎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千万别——别——别把自个儿都搭上去...你若有个好歹,最遭罪的其实是孩子...难过的时候,多想想孩子。”
“爸爸,我会好好的。您放心。”
羊羊知道父亲担心的是什么,也明白他对自己要离婚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那是因为,下午发生的一件事...
2)白洁之死
下午。
太阳白晃晃的照着,空气里都是燥热。五月的气候,说热就立马热成了一垛一垛的黄油,浓的化不开。
羊羊坐在电脑前,抓紧时间补这些天耽搁下的功课。父亲楼下“散步”去了。老爷子自来后就不开心,父女俩一遍又一遍的吵吵。吵吵来吵吵去,没个解法。老爷子翻来覆去午觉睡不着,便下楼去了。
突然,午休间静悄悄的小区像炸了炮仗,人蜂涌的往前面楼跑,嘻嘻嚷嚷。发生什么事了?羊羊目光往楼下探去。紧接着听到消防车、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也停到了前面某栋楼下。
发生什么事?着火了吗?没看到有烟冒出。墙上钟表,正指在1:40。离浩浩放学还有四个小时。人越凑热闹,现场洒水、营救越难。羊羊回到书桌前。瞅着屏幕上的字尾,努力回想刚才写到哪了。
“10号楼有人跳楼了!”
“一个女的,一身红,估计够呛了,那么高...”
楼下嚷嚷一声接一声。羊羊心开始怦怦跳。10号楼10号楼—一身红——不好的预感。她起身,拿了钥匙往楼下跑。
远远的,就看到10号楼前乌央央围一大圈人。看不到里面情形。羊羊紧几步走去。
消防车警鸣声“嘀咚嘀咚”绕个没玩。救护车车顶的红灯一圈一圈的闪个不停,像只哑雷一波又一波从周围人群的脸上扫射过。她心里咚咚的祈祷着——跳楼的不是白洁!
猛的,她的胳膊被人拽住,顺势被扭了身子往来的方向走。
“爸?!你——”
“别过去!闺女,别过去!跳楼的人样子不好看,看了会做噩梦的。”
羊羊挣扎。“爸,我去看看是不是——”
“别去!闺女!是她”
“啊!你说什么?跳楼的是白洁?”
父亲点点头。浊黄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惊恐,震惊,惶恐,凌乱。
“怎么会这么,怎么会?”
一辆黑色轿车从他们身旁驶进去。父亲往边上拉了一把羊羊。
羊羊回头。车窗里,是徐明驾车的身影。副驾驶,还是坐着那个相貌端秀、发丝不苟的女大学生。
羊羊哭笑。这个时候徐明竟还和小三在一起,两人一起回来看原配妻子的坠楼。这恐怕是白洁生前生后都不想见到的。真是讽刺,即使她死的现场,也没把他们分开片刻。
“呸!王八犊子!”
父亲冲驶过的车啐了一口。“不当人子的东西!”
父亲骂这话时的愤恨,羊羊觉得,被骂的仿佛不是徐明,而是自己丈夫魏东。同样是出轨,同样是离婚被提上日程。不一样的是,徐明是使尽招数要离,魏东是不想离,使各种办法挽留羊羊,最后不得不把老丈人搬来当救兵。
恍恍惚惚中,羊羊被父亲扭到自己家楼下。她不愿上楼,父亲也没再勉强她。她蹲在地上,听那边的警鸣声“1212-2121-123123...”脑子里乱成蜂窝。
父亲蹲在不远处抽烟。记忆中,父亲是极少抽烟的。为她和魏东的事,这几天烟火不断。
3)为什么离婚?
那一晚给羊羊留下的记忆,估计这辈子也摩擦不掉了。她怀抱着睡熟的浩浩,在一家快捷酒店门口的台阶下坐着。望空中,黑压压的像口锅,盖的人喘不上气。静,周围静的只听到浩浩发出轻微的呼声。寥少的几颗星,钉在黑穹顶上。心头如野火烧过,边边角角都是黑焦的一片。她的丈夫——浩浩的爸爸,此刻正在这家酒店楼上某一个房间,无他拥怀上去的,是他声称为最得力助手的那个女孩。女孩两个月前刚进入他的团队,大约就是从那时起,羊羊开始察觉到魏东一天天生起一股异样兴奋的表情。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想多了。她和魏东,从恋爱到结婚到现在,一路已走了十二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不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挫折,都没有把俩人分开。一路走过的日子里,两颗相濡以沫、坚定不移的心,她从未想过,还会有什么事能拆伤俩人的爱情。
而现在——此时——此刻,碎了一地,碎的片瓦不剩。女孩摇曳的长发,紧身裙包裹下婀娜多姿的身段,白嫩的能掐出水的肌肤。一张樱桃红唇,在刚上楼前,就迫不及待的和自己丈夫激吻在一起。刚下出租车,来不及整理裹着熟睡中儿子的小毯子,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看着他们吻得难舍难分,紧紧贴在一起走进去。倘若那时她大叫一声,一声厉喝,现在就是另一番情形了吧。为什么她没叫,为什么她不去阻止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为什么要任由他们进去里面逍遥快活,而自己在黑暗的台阶下独自伤悲流泪。
也许,她只是不想让一声大喝惊醒正在熟睡的浩浩,不想让他看到这肮脏的一幕,不想让他看到那个每天都甜蜜的说爱他的爸爸,搂着一个不是妈妈的女人,用比亲他时还要上心上力的劲头亲吻着。也许是这样...
羊羊没有追上楼,没有选择在他们关键时刻破门而入...也许是她勇气不够,她没有白洁那般虎一样的身躯。生下浩浩后,不分黑夜白天的轮轴转在孩子身上的那几年,让她极度消瘦,劳累、贫血,再加上生活中的焦虑不安,她的体重掉到了自成年后的最低点。白洁倒是上门撕了,结果呢,徐明的心完全到了小三那里,彻底不回家了。徐明会那样做,魏东会吗?羊羊觉得不会,魏东和徐明不是完全一样的人,她和白洁亦如此。她和魏东之间,是另外一种相处和处理问题方式。
只是,可怜浩浩,今年五岁了,本来还计划明年让他入读小区里的那所小学呢。
楼上的房间里,魏东此时是什么状态。羊羊每动念想一下,心就像被锋利的琴弦剌进去一层。她恨他,恨透他。用此时心口滴哒哒的血,她发誓,她不会原谅他了,他们俩之间——完了!结束了!
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这个道理了。在她妈妈身上,她看到了女人的懦弱、可怜又可恨的影子。她那时就发誓,她不会再做那样一个把人生被别人掌握在手里的女人。那份凄凉,早让她警惕着了。
她爱魏东吗,她不知道。在掩藏着一份警惕心的基地下,她对他的爱还够不够纯粹彻底?但这就是原原本本的她啊,谁能抹去她童年的烙印,那样她——还是她吗。
所以,今天的她,亲眼看到这一幕,她只觉得,她和他的爱情死了。放他去,也是放自己一条生路。他和她,终究只是陪伴到这里,这一刻。往后,那个他,便被她从心底清除下去了。
望着天空几颗闪亮的星,她心里做出决定。
她低头亲亲儿子的额头。
“我们再等等一会儿爸爸,他马上就好了。”按照往常魏东到家的时间算,他是应该快出来了。不知道待会他走出酒店门,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会有何感想呢?羊羊笑。眼泪从眼窝里滴下来,落在浩浩的抱毯上,“嗒——嗒——”,落成一片湿的星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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