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惊恐地望着桌上的骨灰盒又“呼”地一声动了一下。媳妇生花也跟着叫了一声,叫声还没出口就被二狗一巴掌捂住了嘴。骨灰盒不是别人的,是二狗亲爹的。
这两口子不孝顺在村里标明挂姓,尽人皆知。亲爹去世,二狗两口子楞是拿黑漆涂了一个鞋盒当骨灰盒装殓。还到处对人说是他爹托梦让他这么干的,省下钱给孙子狗蛋用。从今天早上开始,这骨灰盒放在桌子上就跟放在二狗两口子心脏上一样。骨灰盒的盖子的跳动一下,他们两人的心脏也跟着动一下。
“二狗,你倒是想想法啊?再不说话老娘给这鞋盒子直接扬了,看谁厉害。”生花抓着二狗的脖领子下了最后通牒。
二狗缩了缩脖子说道:“再等等,你看我爹比上午扑棱的劲头小了。兴许晚上就没事了呢。”
生花一个耳光就扇到二狗脸上骂道:“放屁,自打嫁给你以后你说过一句人话嘛?你家的鬼晚上比白天还消停?趁着晌午头你赶紧去找刘半仙,你要是不去老娘现在就把你爹扬一屋子。”话音刚落,骨灰盒又是扑棱一下。生花赶紧的双手合什嘴里紧叨咕着“阿弥陀佛”。
二狗想着媳妇说得有道理,自己两口子平日不给老人吃喝死了连个木头盒也没给老人置办上,这老头子肯定是有意见了,万一晚上闹的更凶可不好收拾了。眼看着明天该下葬了,出个这事不得让村里人笑话死啊。
打定主意朝着生花伸出一巴掌上下摇了摇,二狗说道:“请刘半仙得这个数啊。”
生花不能听见花钱的事,这是个铁打的公鸡琉璃的蛤蟆。看着二狗这一巴掌伸出来顿时觉得浑身疼:“他爹,你跟半仙说说俩指头行不?咱给你爹治病才花了俩指头呢,他这一下就要一巴掌这不是抢钱嘛?”二狗听完也软下来了:“这价也不是咱们定的,刘半仙那也没听说有划价的啊。”生花还没回答骨灰盒又是扑棱一下,眼泪都流出来的生花哭着说道:“你赶紧的去,俩巴掌也给他。”二狗答应一声站起来就走,生花一把扯住二狗的裤子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咱俩一块,我自己呆着害怕。”
二狗扯着媳妇的手出了家门,一路奔着村西头刘半仙家跑去。村里的人看他们两口子跟看戏一样,打趣道:“二狗,你们两口子不发丧,在这唱戏呢?”二狗头也不回地喊道:“找刘半仙给我爹念念经,念念经。”也不管身后一片哄笑声还是往前跑着。
刘半仙是村里的神汉,平时替人打卦看手相,口口相传颇有几分神道。二狗两口子平日从不登刘半仙的门,嫌人家半仙挣钱容易比自己强。一根烟的功夫,两人到了刘半仙家门口。二狗抄起拳头一下紧跟一下的敲门。刘半仙的破锣嗓子立刻在屋里响了起来:“报丧呢?门敲坏了你赔啊?”
二狗两口子对望一眼,心里都想:“这刘半仙是有能耐啊,咱俩没出声就知道是报丧的来了。”他俩也是情急没有细想,谁敲门跟敲大堂鼓一样都是报丧的,还以为刘半仙真是能掐会算是半仙附体呢。
打开门二狗看见刘半仙出来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刚要说话生花一拽他耳朵又给他提溜起来。生花冲着刘半仙小声说道:“神仙啊,咱们进去说,外头人多。”刘半仙把两人让进院子,关好大门就说道:“你家事不小啊。”二狗又是噗通一下跪下说道:“神仙救命啊,救命啊。”把骨灰盒自己会动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完了。其实刘半仙也不知道他们家出事了,就是想着诈他们俩一下。看着二狗说得满头大汗,生花吓得眼含泪水,刘半仙这心里凉透了。他哪有什么本事降妖捉怪啊,都是在外面学了些江湖春典,回乡骗骗淳朴百姓而已。
刘半仙正想着如何推辞,生花是个机灵人看出了些端倪。上前说道:“神仙咱们一个村住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你得帮我们两口子一把。这次你要是肯出山将我公公发送了,我给您这个数。”两只白胖的小手张开两个巴掌伸到刘半仙面前比划着。刘半仙这个那个说了半天一跺脚说道:“你们等会,我进屋查查书。一会就出来啊。”不等两口子回答就趿拉着鞋跑进屋里。自己在屋里琢磨着一千块不是小数,但万一二狗他爹真要是作了妖我收拾不住再给自己折进去就赔大了。转念又一想,这人都烧成灰了他能作什么妖呢?现在晌午头,什么妖魔鬼怪都得歇着,我就趁这个时候赶紧让他们埋了我拿钱先出去躲躲。上次劳改政府不都说了嘛,要相信科学。对,相信科学,没有妖魔鬼怪。
打定主意的刘半仙披上杏黄袍,拿上桃木剑,一把推开房门朗声说道:“头前带路。”二狗两口子一看这架势都乐出花来了,在前边一路小跑着给刘半仙开路。村里人都纳闷地问:“二狗你爹死了你咋还能笑出来。”二狗半天答不上,生花老远就甩过来一句:“请神仙给我公公超度呢,投胎投个好人家,高兴着呢。”
来到二狗家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许多围观的村民。二狗回头扬扬手说道:“大家别看了,回头出殡来帮忙,来吃饭啊。”刘半仙摆摆手说道:“不碍事,把院门和堂屋的门都打开,借一下乡亲们的力。”二狗虽然不愿意自己的事被村里人知道,但也不能不听刘半仙的话,只要依着吩咐把门都打开。
刘半仙有自己的想法,万一真的是妖魔鬼怪这么多人他也不害怕。堂屋门打开,二狗他爹的照片摆在正当中,前边就是骨灰盒。说不害怕是假的,刘半仙堂屋的门都不敢进,站在院子里嘴里念念有词的拿桃木剑比划着。脚踏七星,风袖飞舞,假模假式的刘半仙把一院子人唬得目瞪口呆。围观的村民都小声说道:“这比电视节目好看啊。”
一炷香的功夫,刘半仙斜眼瞅着骨灰盒没动静就觉得该埋了。剑指骨灰盒,口中大喝:“急急如律令。”收剑说道:“此时良辰,速速下葬。”说完就冲着二狗又小声说道:“我已经镇压住了,赶紧下葬就平安了。拖到晚上有你好果子吃。”二狗听完又看了看生花,生花又小声骂道:“你赶紧的去啊,看我干什么?埋我啊?”听说已经鬼已经被镇压,生花的胆子大了不少。
村里有热心的人帮着二狗埋葬了他爹。二狗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进门就喊道:“孩他娘,给我煮碗面吧,忙活一天饿死了。”
生花坐在院子中一听这话就跳起来骂道:“你个猪八戒转世,饿死鬼投胎的。天天就知道吃,你知道刘麻子拿走多少钱吗?一千块啊,你得挣多久才能挣回来?”
二狗小声地说道:“那也不能不吃饭啊。”
生花拧着二狗的耳朵又说道:“笨,赶紧的骑上车去我娘家把狗蛋接回来。顺便在那吃一顿。”
二狗疼的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一边推车一边小声嘟囔着:“肚子都饿瘪了,哪有力气骑车啊。”话是这么说,可是该骑还得骑,带着生花朝孩子姥姥家骑去。好在路不远,有个十来分钟就能到。二狗两口子在孩子姥姥家大吃一顿,抹着嘴带孩子回家了。
路上的小风吹着让人舒服地想睡觉,二狗奋力蹬着车子,心里踏实的很。一桩闹鬼的事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平了。狗蛋坐在车子前边一路打着铃铛很高兴,他往爷爷骨灰盒里塞麻雀的事终于不会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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