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带

作者: manjusaka阿澍 | 来源:发表于2021-04-09 02:07 被阅读0次

    有些决心看上去总是带有堂吉诃德式的幻想色彩,去改变一个固执或从未察觉的习惯。

    母亲孕育生命,分娩之时,婴儿与母体链接的纽带是脐带。电影里新个体降生的最后一个仪式是助产士剪断脐带,打上结。于是每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伤疤,是肚脐。

    小时候天真无邪,喜欢拿着强手电照射身体的某些地方,在光线照耀下无所遁形,肌肤呈现无邪的婴儿红。光透着血液,似乎生命是可见的。身体有哪些秘密,好像都是神秘,却从来不会去触碰肚脐这个位置。弟弟也会小心翼翼地护着肚脐,说这是我的秘密。

    站在镜前,去触碰一个可能跟生命有关系的秘密。

    高三那年姐姐初为人母,刚下课的周日,拎着书包跑向学校隔壁的普济医院,尚在孕期的姐姐斜坐在病床前,护士准备听胎声。我站在边上,好像听得见童年时期她在我身侧喃喃细语的少女心事,送她出嫁的时候我站在老宅门口看她撑着红伞和姐夫一路走出小巷,周围人声鼎沸,喜婆往伞上面一把红豆,一把红米,她开着车带着我去莞城市区的鱼蛋粉里坐着说,姐姐要结婚了。结婚前一天她带着我和弟弟哥哥去了康乐南路一家涮火锅的店,她点了一份虾滑说这个特别好吃。记得住那些生动的形象,“ I was found on the ground by the fountain at Valder fields and was almost dry”视线逐渐聚焦在她的肚子,知道是还未见面的一双儿女在子宫里,皮肤表面无限扩张,肚脐眼突出着。

    那里也曾经是与母亲的纽带。

    后来琳琳熙熙呱呱坠地,隔着保温箱看他们,满脸通红地沉睡着。小心翼翼呼吸着,肚子上打着不太一样的结,还露在肚子外面。

    护士姐姐路过看我好奇,就告诉我说,以后会变成像我们身上一样的肚脐眼。

    然后问我,你想不想要握握他们的手,你可以轻轻把手伸过去。然后琳琳无意识地笑了起来。

    高考之后的暑假带着蝉鸣,再带一些猪脚姜的香气,和若有若无的奶粉的香气。每个成长的阶段都是欢喜与共的。

    说起来我从来没有洗过自己的肚脐眼,也不敢触碰这个秘密。小时候的想象里总是带着些许恐惧,会不会戳破肚子然后就死了。那样妈妈或许会难过的,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很奇怪又没有人来纠正的小想法,于是坚持了快二十年。

    下定决心,在镜前用力地将手指伸进了肚脐里,甚至是无法形容的恐惧感,但下定一个奇怪的决心,一定要清洁干净,从里面掏出陈年老垢的一瞬间发现,像极了自己还没有去正视过的纽带。

    便想起在以前的某个时刻看见乡村老妇洗澡,肚子围了一圈赘肉,肚脐眼就藏在最深处的肉里。可能会被盖过,生命的纽带也逐渐断裂要走向终结的时候,秘密也要被掩盖起来。

    清明假期要回珠海之际,我陪着妈妈坐在客厅,那是下午两点的时候,天气有些许闷热,电视里是妈妈在看的知否知否,到顾廷烨要跟盛明兰求婚表白的那段,我和母亲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我看向她的时候,发现鬓边又多一些霜雪。

    有些决心总是带一些幻想色彩,像是大学某年走进路边随意一家小店想要去修剪自己原生的眉,他们说那最像我父亲。所以不论是演出还是比赛都没有修剪过,好像留下一些父母在自己身上的痕迹这件事是一种执拗,可是剪下来那一瞬间发现没人可以告诉了,我就坐在旁边店的奶茶店发呆。心想好像做了什么奇怪的壮举,好像又后悔万分,因为那样的柳叶眉并不适合我,所以等到眉毛长好,又很多怪异。

    可能很多时候有些执拗万分的决定本身是来自一个小小卑微的渴求,但更或许是一颗期待被爱和看见的心灵,又或许是不愿意成长的一个宣告。怕做了这个举动,越了一个奇怪的底线就不再是自己。

    岁月渐长,就连诉说少女心事的人也会为人父母,好像有些东西会发生剧烈的变化,或者在漫长又漫长的时间里,石头抹去棱角。但是又好像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化,偶尔在一个瞬间透露出来自于过去的纽带,展现一丝丝过往模样。

    在一个躲在篮球场旁边约好的晚上,少年少女们举着从家里偷带来的违禁品,说要成长。又在一个山好水好的时候,一群年过花甲的玩伴站在一边说,还是要服老。也就只有像是现在这样奔赴在各处的人偶尔在深夜里在想,要是青春不老是多好的事情。

    有些决心看上去总是带有堂吉诃德式的幻想色彩,去改变一个固执或从未察觉的习惯,但是做了之后却又会突然大笑。

    啊原来只是这样就好了啊。

    比如说,有些人只是,只是洗了个肚脐眼,只是这是隔了二十多年的一次洗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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