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 翻译微博@冰-ko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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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点预算要我怎么做!
岩井:受到预算和时间的限制,制作电影就仿佛是在与命运抗争。我强烈感觉到:如果克服不了这点,就当不成专业人士。《燕尾蝶》一片,便是我努力的结果。制作东西的人们,似乎都不太在意金钱方面的东西。不过,要是我凭借《燕尾蝶》得个什么奖的话,我希望是「费用对效果大奖」(笑)。这电影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很节俭地拍了出来。不光是我,各位工作人员也为了节省开支而辛苦了一番。基本上大家都是一边皱着眉头敲着计算器一边拍。不过这片的风评不太好,努力白费了(笑)。不过,这个问题也是一个关系到这部电影的核心的重要问题。
庵野:没错,费用与效果是很重要的。用最小限度的努力去换来最大程度的效果,我认为这是制作东西的基本。在这基础上,要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工作。不考虑费用与效果的人,在动画的世界里多得是。
岩井:实拍世界里也有很多这种人哦。我可以分辨出那些因为乱花预算而导致抓不住核心重点的电影。看那些失败的电影,光是看到电影画面就知道拍摄现场是什么个状态了。也就是能够很清楚地看出他们并没有把预算用好。换句话说,不好好考虑花销是不行的(笑)。
庵野:没有预算的话,可以走所谓的「一点豪华主义」。
岩井:没错,划出重点部分并为之砸钱。精打细算一点,节俭地去完成它。
庵野:此外,在企画阶段就考虑好预算,这一点也很重要。要是只有1000万预算的话,相应地,也有符合1000万预算的拍摄方式。要是需要拍外景,就把照明给去了。演员的花费、拍摄日程里的花费、拍摄现场的花费、音乐的花费,只要认真地去考虑就能没问题。特别是动画业界,有很多不考虑预算花销的人。
岩井:相反,也有在所有地方都抠门的人。
庵野:是的,毕竟哪里都要花钱嘛......
岩井:......没能做到张弛有度。
庵野:不过,我觉得不去考虑这些东西而拍出来的电影是很糟糕的,那只是单纯的任性。预算只有1000万,然后说要找100万个群众演员,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笑)。“啊,一定要这个100万人的镜头,但实际上只有50个群众演员,那就让他们每人准备三套衣服,更换着装的话看上去不也就像另一个人了吗”(笑)。但实际上,登场的人总是一样的话,不管怎么看那都只有50个人而已。所以,像这样的镜头从一开始就不要考虑。或者说,考虑CG吧。重要的是,你想让观众看什么。也就是所谓的重点镜头,可以作为作品全体的收束的镜头。制作电影的人,一定要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也就是说不要让观众嗅出你这部电影的穷酸味。就算你真的穷,但是你也可以用「一点豪华主义」让观众觉得:“啊,这段还挺不错的”。写剧本也应该如此。基本上,大部分剧本家都不考虑现场方面的事情。要是无视现场去写的话,就会有那些拍不出来的情节。比如说出国拍外景之类的,像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是放弃吧。
岩井:导演也常常被排除在预算工作之外。我拍《燕尾蝶》的时候也是,那时候中途对staff进行了一次大换血。虽然这么说,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我跟staff说:“给我看一下预算”的时候,他们给我感觉:“这不是导演该看的东西”。我是那种在开拍之前一定要看预算的那种人,于是我就对他们说:“那我就拍不了了”。然后他们又说:“导演只要考虑内容就好了,钱的事情不用操心”。听到这我回了句:“那就随便我来咯?”,“啊,这会让我们很困扰”(笑)。“那你就给我看吧”。把钱交给别人打理,导演全然不知的话,是拍不了电影的。而日本电影往往在这方面捋不清。我看着会想:像这样真的没问题么?拍《情书》的时候也是,最开始的时候给了我一个非常暧昧的回答。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我再像这样拍下去真的能行么?再三去追问:“没问题吧?没问题吧”。然后他们也回答:“没问题,没问题”。......最后,就没钱了。那时候我还被人说:“开头的雪景整个删掉吧”,这个故事从室内开始也可以的(笑)。
庵野:(笑)。
岩井:就是因为有这种在半路陷入困境的经历,所以现在我知道了要在最初就确定好预算方面的东西。在拍摄后期,又要拍开头又要拍高潮部分,日程表挤得不行,我根本忙不过来。在一开始不确定好的话,就会无法前行。电影这种东西,拍一天都烧钱。一天往少了说也要花个两三百万日元。反过来说,我也可以知道每日的花销,知道预算还能支撑着我拍几天。那个时候,剩下的预算连五天都不够哦。那么在剩下的几天里,我们还需要拍多少东西。在掌握了情况之后,终于顺利地拍完了。技术staff们不会想这些问题。这个判断很重要,谁都不会帮你。不能指望去现场跟各位一起商量。所以一定要认识到,导演这份工作是很花时间的(笑)。拍深夜电视剧的时候,每周都要确定预算。因为每周都要播,所以预算也是有限度的。需要在这有限的预算内展开工作。不过在我看来,这样大家做出来的东西都大同小异。我还是希望能够更加有区分度一些(笑)。为此我应该要做什么呢?「这种程度的预算,我为什么要拍这个呢?」我抱着这种想法去做事。《无名地带》就是抱着这种热情做出来的。仅仅是一般的深夜剧场预算,怎么样让它看起来显得豪华一些。像让从一般观众到电视台的制作人都大吃一惊。我到现在依然有着这种想法。
庵野:我也一样。想要在固定张数的赛璐珞画里,尽可能地动起来(笑)。实际上只画了很少张,但却被人评价:“用了不少张数吧”。或许这说的有些太零碎了,像是被人问到“这集用了5000张吧”的时候,我回答“不,3500而已”,然后对方发出惊叹,这会让我有点得意。
岩井:(笑)。最纯粹的终极目标,就是把东西做好(笑)。然后就是自己的满意度是多少。不过,要是被人说“像这种预算果然只能拍这种程度的东西”的话,会让我很火大。我都快变成魔术师一样了,还不是想让你们大吃一惊(笑)。所以,反过来说,只要一开始去做就会变得没完没了。不管是《四月物语》还是《燕尾蝶》,都像是在与对方寻找相似的波形一样。不过像是动画这种能讲关于几亿光年之外的星球的故事的媒体,只要想做的话就能做到吧(笑)。
庵野:能不能做到,最重要的还是取决于费用与效果。实拍的话,要拍个几光年远的故事,需要花和很多的钱。但动画的话只要画就行。如果是现代故事的话,对于动画而言,反而会因为不能作假而变得更麻烦(笑)。我觉得这是动画与实拍在费用与效果方面的不同之处。对于动画而言,幻想故事是最好的选择。要写实的话怎么都比不上实拍。不过这是方法论的不同。电影这种东西啊,其实就是消费品。就跟喝咖啡是一样的。就是把它给去了,你也一样能活。现在也有很多从来没有看过电影的人。就算日本哪一天明令禁止所有电影,也就最开始的时候会有人反对吧。大家能够接受的,毕竟还有电视嘛。
「流畅」是好事么?
岩井:日本电影的现场staff们,很多都没有限制的拍着。就算是一个杯子,也会想着“虽然有没有都一样,不过还是先拍着吧”。
庵野:日本的拍摄现场都很均一化。哪里都要管。判断都交由导演来下,就感觉大家的脑袋都放在导演这里了。褒义地说,就像是一支优秀的军队。不过在剪片的时候,倒是会有自己的意见:“那段明明拍的那么辛苦”之类的。“所以说,不用拍的这么辛苦”(笑)。就算你跟大家说悠着点拍,这悠着点也要导演来亲自管(笑)。
岩井:有时候单纯一句话就可以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哦(笑)。比如说现场的staff全员都严阵以待了,这时候要换个打光或者什么的,单单一句话就能把整个氛围改变......(笑)。
庵野:真的,连玩笑都不能开了。我刚当上导演的时候,开了个玩笑,结果被别人当真了。这搞得我很是困扰(笑)。不过,这次拍《LOVE&POP》的时候,用的是DV真的是太好了。现场也是很自由轻松的。拍EVA实拍部分的时候,胶片的重量可让我受够了。啊,DV摄影机真好啊。我拿着16mm摄影机到处走,制作花絮也是我在站在一旁拍的。机子重量轻,真的是太好了。
2016年,庵野用上了iPhone,更轻便了(还对着市川实日子拍个不停
岩井:我把以前用摄影机拍的东西变成胶片上映的时候,也觉得很爽。
庵野:因为事先就对外宣传说使用DV摄影机拍的,大家都想着会很糙,结果说道:“啊,意外的很好看”(笑)。用DV拍出来的东西要变成胶片上映的话,虽然确实比35mm拍出来的要脏一些,不过意外的好看。《LOVE&POP》只有结尾是35mm拍的。那段的剧本里还写着:“感受胶片的恩惠”(笑)。
岩井:(笑)。
庵野:不过,就像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胶片的恩惠一样,毕竟数码摄影机拍出来的画面很好看(笑)。我还想着会更难看一点,结果没想到意外的不错。观众也似乎挺接受的样子。科技真的能改变表现呢。虽然我现在还对CG没什么兴趣。CG就像是宇宙开发一样,就交给那些个宇航员去玩吧。我去挖我的海底隧道了。虽然有点兴趣,不过毕竟我还没去过宇宙嘛。我没有那种开拓精神,等上面盖好星际殖民地了我再去吧(笑)。
岩井:我也对CG没什么特别大兴趣,该用就用便是了。就当做是一个选项。
庵野:不过我感觉CG也快走到瓶颈了。虽然也有着其他的方法论,可是最近的CG看起来都差不多。观众也已经看腻了吧。现在我觉得人的身体的动态才是美的。
岩井:确实,要是太过流畅的话反而会失去对观众的刺激。电脑也是一样,卡机的时候去敲一下不是也挺好玩的么(笑)。太过流畅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一定要考虑失败后的事情
庵野:电影导演,其实也就是现场导演。我常常用一艘船的船长来作比喻。一艘驶向结尾或者是最终话的船。在被上头吩咐之后,不过怎样都要抵达目的地。根据企画,有时候航程是90分钟,有时是2小时,有时是51集。然后在途中一定会在哪个地方出问题。这时候就需要抽水泵:在那些地方派遣人员去进行应急处理。像这样的危机处理是很重要的。对于我来说,电影导演在我脑海中就是这么个形象。而且拍电影并不是在中途的时候这条船才破了个洞,而是一开始就是跳破了洞的船。有时候为了让船保持平衡,甚至需要亲自去破几个洞。而在最开始就要确定好在这段航程中必须守住的最后防线是哪里。
岩井: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还没有这么有危机感。举个例子,不是有些新人导演是第一次接触影像的么?他们的想法往往会膨胀,光顾着做梦了。然后第一天船的动力室就开始进水(笑)。在一开始就被来了个下马威。比如说工作人员刚夸奖你的时候,现场却马上变得一团糟;如果不能从头到尾把控住现场的话,就当不成导演。交由各个部分自己来的话,到最后会乱成一锅粥。毕竟电影现场的人们,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创作者的天分,不擅长头脑风暴的人多得是。举个更惨的例子:有时候导演太过年轻,反而被说:“你啥都不懂就给我闭嘴”,于是真的2个月内啥都没说(笑)。任由这样的现场乱来,制作人自然是有责任。不过这种状态在僵化之后,我也常常能听到「在船将要沉没的时候无人去救」的故事。到最后,不管是导演还是制作人,不管是谁都好,总之来个人救一下吧(笑)。哪怕你是个牧师,去做点什么吧(笑)。
庵野:危机处理,我觉得这是日本最怠慢的东西。毕竟在日本人的思维里,在一开始就对「输了」这件事缺乏认知。在太平洋战争里,日本人便就尝到苦头了。中途岛海战的时候,日军把美军的航空母舰打得起火后,按日本人的思维,心想起那么大火跟沉了也没区别了。结果被美军给灭火救了下来。的确,起那么大火,它已经丧失了作为一艘航母的功能。但它好歹躯壳还是存留了下来。它好歹还是一艘航母(笑)。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他们眼中那艘已经起火了的航母会活下来。虽然这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了,不过现在的日本也依旧如此。因为在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会输,所以不会去考虑输了后要怎么办。这跟在最开始就觉得自己赢定了是一样的。
《シン·ゴジラ》
岩井:反过来说,摄影现场是对此很好的训练场呢。毕竟沉过一次船的人肯定不想再沉第二次。
庵野:不可思议的是,动画业界是如此的宽松,不管怎么沉船,心想“那家伙已经完蛋了吧”的时候,那家伙还是能推出新作(笑)。日本电影也给我这么一种感觉。
岩井:在日本电影界,只要上过一次排行榜,那接下来的20年就无忧了。这可以说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笑)。没有那种下克上。也就是说,不是一个竞争的世界。像是我跟庵野先生,待在日本电影界里,也是能平稳一生的。
庵野:就算吃了一两次瘪,也还是会有工作找上门的世界。像是岩井先生的话,大不了就来个《燕尾蝶2》;像是宫先生的话,也可以来个《幽灵公主2》(笑)。像我的话,就是《福音战士2》吧。这就是我最后的杀手锏了,不过现在倒是先说出来了(笑)。
岩井:啊哈哈。
庵野:实拍的现场,只要看一个月就知道大概了。虽然我至今也就看过了三个拍摄现场,不过也是能看出哪里不行。也就是所谓的反面教材。去现场的时候,不是看他们好的地方,而是看他们不足的地方。“这么做是不行的,这也是不行的”。我觉得这很重要。把这些好好记住,就能够进步了。我在学生时代也自己拍过实拍短片。我觉得那段经验便是我的一切了。
岩井:我也是。学生时代拍东西的经验,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切了。
庵野:业余爱好者,有时候比专业人士还要严格哦。比起预算之类更麻烦的是人际关系。专业人士的话,只要有钱啥都好说。可是都是学生的话,就会搞得必须要整点什么好东西出来才行。这反而会变得更严格。必须从精神上给予各位工作人员以回报。于是就会变得无聊起来,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抽身。
岩井: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最开始明明有15个工作人员,到最后一个人都没有。最后只剩我和主角两人(笑)。
庵野:以前不是有一部叫做《国王与电影》的电影么?讲的是电影导演和制片人的故事。故事的最后也只剩他们两人(笑)。
《国王与电影》日版海报
岩井:(笑)。
庵野:不过在专业的动画制作现场里,即使是预算很少的TV动画,staff们也能交出很好的答卷。之所以这种制作方式能行得通,也是因为多亏了当年的自主创作,让我品尝到了完成作品的喜悦。
「突然监督」物语
岩井:实拍的世界有着辈分制,像是最近的世代也依然保留着。动画的世界里也有这样的么?
庵野:啊,动画业界里很少有呢。要我说的话就是没有。不过要是去打听的话,说不定会有。
岩井:我也在MV的世界里呆过四五年,哪里就完全不讲辈分。那里的大佬全都是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是年轻世代的天下。不过有时拜托相熟的灯光师傅来干活的时候,果然还是会遭到白眼呢(笑)。
庵野:摄影部依旧还有辈分制么。像是刚当上摄影的人,唯一能摸摄像机的机会就是搬摄像机的时候。
岩井:嗯。
庵野:不过,像那样严肃一点的也不坏嘛。让那些染了个金毛的小哥严肃地动起来,就像体育社团一样。
岩井:(笑)。
庵野:那里还有着军队的残余啊。自己被前辈欺负后,把气全部发泄到后辈上去。
岩井:没错(笑)。
庵野:是仍存在着这种体系的地方。不过摄影部本来就是个需要严肃对待的地方,所以我觉得这样还好。如果是演出部的话那就不好说了。演员的话本身就有辈分了,所以没什么。只有演出部我希望能够自由一点。当然也可能是毕竟我本人就待在演出部这样的地方。我没有当副导演的经验,我是一下子就当导演了。在我底下有着比我经验更丰富的人。当我要否决什么的时候,我会带着敬语去说。然后他们也会教我许多东西,所以基本上不会感觉他们是我的下属。之后慢慢地不说敬语也行,不过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说一下。不过说是要说敬语,也就是加个「君」字而已。就是这么自由的环境。我也会对他们说:“别特地用敬语了,搞得我反而会在意起来”(笑)。
岩井:(笑)。
庵野:我那时候还是个新人,对现场不熟悉,也就啪的一下被推上导演这位置上现场了,所以大家也不用对我搞敬语这一套了。说起来,《LOVE&POP》的现场也是这样随和的环境,真是太好了。制作人也是个年轻人,年纪最大的收音的人也习惯于这样的环境,说着:“年轻人喜欢怎么来就怎么来”。幸亏现场还有少数精锐。当然,这也是多亏用上了DV才能实现。
《LOVE&POP》拍摄现场
岩井:(笑)。
庵野:用过一次DV的人,再去看35mm摄影的现场的话,就会觉得好麻烦:“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大帮人”。像是给摄像机铺轨道的人(笑)。那种活儿,交给导演自己来不就好(笑)。
岩井:(笑)。我也是一下子就当上了导演,因为是跳级,所以没什么实感。我也做了不少东西(笑)。创作的欲望,在10岁到25之间是最强的。在电影或者是影像的世界里,先作为一张白纸,在无色透明的世界里泡个几年。然后慢慢地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培养出相应的嗅觉,朝着自己所追求的方向走去。
庵野:我觉得那就是所谓的才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势。运气也是很重要的东西。.......我觉得不用去上什么动画专门学校(笑)。自主创作反而更好。
岩井:我在入行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怎样成为一名专业人士。实际上,高畑勋先生是我的远亲。他是我的亲戚里唯一一个影像工作者。我曾经问过他问题。那时我想着要去拍实拍,于是我就问他:「影像的世界是什么?」,结果他说了一堆又臭又长的话(笑)。
庵野:高畑先生,很严肃的一个人呢。并且那个人还在严肃的道路上不断走下去。毕竟他要在公司、工会和创作者之间周转。高畑先生很严肃的啊,宫先生的话可能就会随便你去做了(笑)。
高畑勋(1935——2018)
岩井:(笑)。那时候我听了高畑先生的话,心想:“虽然早有耳闻,不过真的这么严肃啊”(笑)。确实,那时候是松竹还是哪里在招导演助理。几十年一回的,只招两个社员制的导演助理。那时候高畑先生跟我说:“你去参加了么?”,“没有”。“你既然想要拍电影,为什么不去报名”,被训斥了一番,真是有够痛苦的......然后他对我说:“那就别干了!”,“啊,因为那时候错过了......”,都称不上是回答(笑)。
庵野:一般而言,想要当导演通常有两条路:一条是当导演助理,一条是写剧本。
岩井:我也没当过导演助理。学生时代,我以兼职的形式给结婚式帮忙拍录像。那时我们的电影研究会会有这样的活干。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去剪电线(笑)。然后会被人用脚踹。“怎么回事?”,心想不管了,先往后面来一脚(笑)。
庵野:啊(笑)。
岩井:也不会被骂回来,直接上来就是一脚。那可真是耻辱(笑)。但是我就在想一定不要待在这个世界。于是我便跑到了MV那边(笑)。“这里应该不会有那种事了吧”。当然MV的世界里也有很多麻烦事,没办法了也就这么干着吧。那时候新人一个也不懂什么东西,然后第一次当导演,负责的就是桑田佳佑。本人突然找上门来,关上见面就让我大吃一惊,下巴都合不上了(笑)。毕竟在这之前也没见过名人嘛。不过拍的是带点纪录片风格的作品,所以拍点自己喜欢的镜头就行。之后是原由子。带分镜的那种,那次才是我作为导演的第一次动真格的初体验。虽是那么说,不过那时候我除了8mm摄影机啥也不懂(笑)。 照明我也只知道拿几盏白炽灯。然后当我一大早去到拍摄现场的时候,突然来了辆大货车,运来了我从来没见过的照明灯。心想:“这玩意可咋用啊”(笑)。真的就是个啥都不懂的愣头青。不过那时候的staff挺好的,教了我怎么用(笑)。然后我就向原由子小姐进行说明。“还挺有趣的嘛”“是吗?”“要是有指示的话就跟我说哦”“诶?我来说么?”,超级紧张的(笑)。这就是我第一次当导演的经历了。现在回想起来的话,我便是在那种环境里慢慢适应的。之后再看到大型器材也不会紧张了(笑)。第一次为了剪片而进工作室的时候,也是紧张得要死。
庵野:嗯。
岩井:第一次进剪辑工作室的时候,眼前全都是开关按钮,就像是进入奥特曼里的基地一样(笑)。“这都是啥玩意”,最初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庵野: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心想“真酷啊”。
岩井:对对对,真酷啊(笑)。
一味地说「不行」便什么也办不成
庵野:我们这代人,是从黑白电视世代过来的。不管是黑白还是彩色,都对我们产生了影响。然后就是8mm。现在的人说到8mm的话都指的是8mm摄像机,但我们那时所说的8mm,指的是8mm的胶卷相机。岩井先生用的是single8还是super8(原注:二者都为8mm相机的代表机种。)
岩井:最初用的是single,后来改用super了。
庵野:啊,我跟你正好反过来。我一开始用super,后来才用的的single。用的果然是,ZC1000?
岩井:嗯,ZC1000(笑)。大家最后都会买这台。
译者:该段主要是庵野与岩井在聊关于自己年轻时期使用相机的事情。
因相机方面本人一窍不通,故略去不翻。
若因本人能力不足而造成困扰,在此深表歉意。
岩井:电影的历史,到现在也差不多一百年了吧。在这近三四十年间里,诞生了像是《白雪公主》、《匹诺曹》、《乱世佳人》这样的作品,这也得益于技术方面的革新。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虽然感觉实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真要去翻年表的话,感觉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在这其中最令人惊奇的,果然还是当年卢米埃尔兄弟第一次让画面「动起来」。我在想,技术革新所带来的进步到底是什么呢?
庵野:电影之所以能够变成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这个样子,还是要归功于爱森斯坦发明的蒙太奇理论。在那之后诞生了剪辑与场景。然后电影从此成为了娱乐产业,迅速发展,并以一种便利性普及开来。所以说,电影其实就跟飞机一样。莱特兄弟的飞机已经飞了100年了,而日本的TV动画也才30年嘛,还比实拍要年轻呢。风气也比较自由。不过最近有点进死胡同了的样子,开始变得不自由起来了。不过仅仅30年就近死胡同了,这也太早了点。发展得快,死的也快。
岩井:光靠着那些在古老的土壤里成长起来的人,果然是有极限的。一旦扎了新根,那说不定就会有新的可能。体育也是这样的,以前日本的游泳项目总被说「不行的」「不行的」,大家都在讨论如何才能提高成绩。然而跟这些讨论无关,新一代的孩子们自己就长得人高马大,然后游得很快(笑)。像是滑雪跳台和足球也是这样。光是说「不行啊,不行啊,该如何是好」,在这里面什么都不会诞生。只能靠那些能行的人去改变(笑)。这个社会也是一样,当社会完蛋了的时候,一味地去想这个社会该怎么办也是没什么用的(笑)。
庵野:完蛋了的只是我们这代人。而现在上中学或者小学的孩子们,说不定还能做什么呢。这样不也挺好的么。
岩井:是的。大概我们能做,只有为年轻人拉开帷幕,然后不去打扰他们。或者说,适当地去打扰他们,给他们当反面教材(笑)。
庵野:我倒是不怎么对此担心呢。我觉得完蛋的就拉倒,让能够生存下去的生存下去就得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嘛。看着现在的中学生,就感觉他们应该能做什么大事的。所以,我觉得这样就好。现在的女高中生都给人感觉非常洗练:“才十五岁,头脑就这么好”。我十五岁的时候的时候还是个大傻逼。现在的孩子可真厉害啊。也是,在如今这个信息量满载的时代里要生存下去的话,就得这么洗练才行。我也想看如今这代人能够干出什么名堂。所以让我们垫底就行了(笑)。
岩井:幕末的人们,他们明明都是二十多岁,却做了这么厉害的事情。革命的话我们倒是也能做,但是给那些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东西发明新词语这件事很厉害。那一定是在多次的交流中拼命学习的成果。真是难以想象。而如今日本这些电影人,我觉得没人意识到电影其所蕴含的长达100年的历史。就像你去问现在的老头们,他们也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不是不知道自己出生之前发生了什么,而是不知道自己进入电影业之前这行发生了什么。知道的只有自己从业期间这二三十年的经历。确实,文化这种东西就是在不断的反复。但实际上人们也就只能把握住这么点东西,不是么?之前看了部叫做《蟑螂的黄昏》的电影,里面把蟑螂那短暂的一生,跟人的一生放在一起比较。我一下子就理解了。我感觉生活在20世纪的我们,已经失去了幕末那代人的精神。我想,无论是哪个时代,都在流失着过去。
《蟑螂的黄昏》
能否拯救日本电影
岩井:现在的电影拍摄现场,很多都是二十几岁的人。
庵野:动画是所谓的夕阳产业,所以年轻人在不断减少哦。因为是夕阳产业,所以年轻人选择去游戏行业的话更好吧。不过,日本电影也是夕阳产业就是了(笑)。
岩井:电影要更夕阳一点(笑)。
庵野:不能糊口么?
岩井:不过,电影的自由工作者可不便宜。
庵野:虽然常说做电影的人很穷,不过都比不上做动画的穷。不过动画很少会做到一半没活干就是了。所以,我听到电影人的工资的时候吃了一惊,“啊?能有这么多啊”。动画是计件制的,虽然不能说全部,但是穷人那是真的压倒性的多。这些人总得在各个方面节俭,所以也给人一种贫穷的印象。不过有钱人就依旧有钱。演员也是这样的吧,有钱的一直有钱,穷人很多都会一直穷下去(笑)。不过有这种差距也是正常的,毕竟不是普通上班族嘛。如果画动画能让大家都开上奔驰的话,那年轻人就会一窝蜂跑来了(笑)。不过,电影的自由工作者确实很贵啊。
岩井:还得提供伙食。
庵野:是啊,得包食宿(笑)。就算不提供住宿,出外景的时候也得提供便当。光是能给我饭钱,我觉得都已经很满足了。
岩井:(笑)。
庵野:毕竟动画业界连饭钱都没有嘛。
岩井:没有大量的工作的话就会吃不起饭。相比起预算,动画业界里的人也太多了。
庵野:虽然也有其他问题,不过说到底还是制作费太低了。不过动画之所以能够做到今天,也是多亏了其制作费的低廉。正因为便宜,所以才能够大量生产。如果预算能涨一倍的话,现在三分之二......不对,五分之四的动画会消失哦。正因为是这么个定价,所以才能拿到预算。没有风险,也没回报。
岩井:不过这也跟日本市场的人口太多了有关。
庵野:也是。
岩井:只想着日本国内的市场。我听说香港、台湾乃至澳大利亚,他们都是首先考虑出口的。不过日本电影很少考虑这方面。
庵野:基本依靠于内需扩大呢。
岩井:如果人口只有现在的百分之一的话,就行不通了。
庵野:在这么小的地方,聚集了相当于美国一半的人口。这可真是个好市场,单纯靠着国内市场就能活。特别是动画,像是OVA作品,只要有两万人会去看就行。只要两万人的市场哦,最低的话,可以只要五千人。现在很多也卖不出两万份,但依旧不会亏本。基本都是同一批人来买,固定客太多了,搞得跟会员制似的。而且每年会员数都会少量增加。动画迷厉害的地方,就是即使上了岁数也还会去看(笑)。现在的动画迷,就算到五六十岁,也依旧会是动画迷吧(笑)。
岩井:日本电影界的话,我觉得中间环节的手续费榨取了太多了资金。
庵野:不稍微考虑一下发行的话是不行的。像是北野工作室的《花火》的发行,本来是说不过去的(原注:《花火》在东京是自主发行,在其他地方则与日本先驱映画一起发行)。像那种自主发行如果可以慢慢的推广开来就好了。然后把摄影厂体系也破坏掉。之后自主发行就能普及了。此外,现在还残留着电影这种文化的,也就只有大城市了。毕竟去电影院看电影有一种参加活动的感觉。所以我让《LOVE&POP》在小电影院上映。我跟他们说只在涩谷限定上映(笑)。让没见过涩谷的人去看《LOVE&POP》也没什么意思,会觉得没有实感。所以说,那是一部面向城市人群的电影。
《LOVE&POP》
岩井:不过我觉得在乡下也依旧有还没开拓的市场。像是电影在台湾上映,去了次台湾,先不说台北,台湾从整体来看,就跟福井县差不多(笑)。这么看来,似乎台湾还没被认为是市场。
庵野:人们都希望有钱。不过,有些东西是钱换不来的。在乡下,比电影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但是在东京,你不掏个1800日元买张电影票,那就没什么东西可玩的了。要么去机厅,要么唱K,要么就是看电影。但乡下的选项要多得多。所以乡下的电影院才会越来越少。那些关于大城市生活的电影,也是因为瞄准了地方都市的人们,才会被录像带化。正是因为乡下有种「不想被大城市抛下」的危机感,所以录像带才会在乡下普及开来。《EVA》也是这样的,大家会去借录像带来看。
消除不了地域性
庵野:虽说如今电影的处境很危险,但危险的其实也只是「日本电影」而已。好莱坞电影还是能活得好好的。不过,虽然体育和音乐能够跨越国境,但是电影却很难。一方面是语言,另一方面是文化。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文化有国界,所以才令人瞩目。“日本电影原来是这样的啊”,被其他地区的人评价着。所以我反而讨厌那些讨好亚洲其他地方,讨好美国,讨好欧洲的那些电影。如果是欧洲长大的日本人拍的话我倒是可以理解,为了不让自己像原始人一样而去拍那些电影的话,我觉得不行。文化本来就是土著一样的东西。日本人也做不出日本文化以外的东西。
岩井:是的。这份地域差异是消除不了的。也没有消除的意义。
庵野:我觉得日本人就这么保持自己的地域文化就行。以一个「日本」人的身份被世界认可就行。没必要向美国献媚。不过对日本的评价往往来自于外国,这大概是源于黑船事件吧。被文化入侵了。虽然现在日本的动画被人捧了起来,被称为「JAPAN ANIMATION」,不过日本动画在美国受欢迎,也不过是一种幻想。实际去美国的话就会发现,基本上看不到日本动画的踪影。只在洛杉矶看到有家小店用日本动画的东西做装饰。去一次就知道了,哪都看不见你这所谓的「JAPAN ANIMATION」。大概对面也就只有两万人再看吧。两亿人里面只有两万人,比日本要少得多。反过来说,美国人也没这个美国时间来看你这日本动画片。也就白领阶级会看吧。不过像是卡梅隆这种在日本很有名的人会去看动画,所以大家才有了美国人都看动画的误会。
岩井:不过,对于创作者而言,地域性就像是一把锁,是很难拆得掉的东西。不过还是能从中有所突破的。比如好莱坞和欧洲的电影就是如此,我们并不完全理解他们的地域文化,不把我们自身的根切断的话,是无法做到完全理解的。不过反过来看,也有人想着要去尽量往那边靠,想着自己先把身上的锁给去了。这跟那种“去好莱坞拍好莱坞电影”的想法不一样。我感觉,电影其实就是所谓的「外国菜」,想着不会受外国人喜爱的电影,却比日本本土还受欢迎(笑)。对岸的人感情很丰富嘛,对于这里而言可能就是个小笑话,在他们看来能笑出屎。而且,在一些很微妙的地方也能够笑出来。最初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但想了想,果然电影就是所谓的「外国菜」。我们吃着西餐,然后吸收,再把它吐回去。或许所谓的「日本味」意外的并不存在。明治时期以来已经浸泡了100年西洋文化的我们,说不定已经是美国佬二世、三世、四世了(笑)。某种程度上我们就跟夏威夷一样。而且日本跟夏威夷,都是远离美国本土的小岛。
庵野:不过,同为岛国,英国人就不一样了。英国人对于守护自己文化一事很顽固呢。不接受对岸的文化,固守自己的。相比之下,日本人是不是太随意了些呢。“这样下去可就要被美国支配了哦”“啊,是么?”(笑)。明明前不久还在说着「鬼畜美英」。归根结底,还是日本人觉得头上的主人是谁都没所谓。反正都是从属于人,主人是谁都一样。所以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像日本这样不在意首相的国家了。谁当都一样,只要别束缚我就行。
岩井:日本人可真是蠢啊。
庵野:光顾着消磨时间了。在其他国家都在想着怎么生存的时候,日本已经不担心这个了,只想着怎么消磨时间。日本是一个能够生产大量动画的国家,而动画只能带来虚无与颓废。
岩井:(笑)。
庵野:问题在于,那些有能力去改变现状的人安定于现状。像我们这个世代,哪怕都已经经历过各种难以想象的事情了:从父母那里听来的,战后价值观的变化、使日元从固定汇率制变为浮动汇率制的尼克松冲击、石油危机及公害问题、安保斗争等事件不停地在警醒着人们,足以动摇大家的价值观。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人认为现状会永远持续下去。不可思议吧,经历了泡沫经济之后,就算是我这种傻老帽,也该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了(笑)。
岩井:确实,如此安于现状,也是非常厉害了(笑)。
庵野:《EVA》也是泡沫啊。我至今也不相信,那玩意会大火,直到现在还那么有人气。我当时还说:“这人气应该只持续到夏天吧,撑死也就到年末”。还被人说:“你说这种话会让我们很困扰的”(笑)。不觉得它会火下去。之后,我开始想着:与其等它慢慢退出大家视线,不如让我们亲自来了结它。所以夏天那部剧场版的标题才会是「THE END」(译注:eoe是在夏天上映的)。就这么结束吧,在大家的心中彻彻底底地了结它。把它当回忆就好,别再闹个不停了。在我的心中,它也已经完结了。那就是结局,是完结的宣言。我们当年已经看过《高达》和大和号热潮的各种折腾了,就别再来一次了。由我们自己亲自来了结吧。做了个总集篇剧场版,也是最后的粉丝服务。在最后的最后,让你们见识到这部片本来的样子,真是非常抱歉。我觉得这种由自己亲自来拉下帷幕的结束方式是很重要的。
《animage》在eoe上映期间的采访
岩井:我也能理解这种「结束」的感觉。
庵野:不过,日本人大多都不知道什么是「结束」。战后的复兴不就是这样的么?那个被大火夷为平地的东京,只花了50年就能够成长为如今这个样子。看到这种力量的话,自己也会想:“说不定能行呢?”。就算泡沫经济崩坏之后一片完蛋了的样子,那也依旧能走下去的。
补充:
1、关于预算与费用的性价比问题
庵野秀明:做动画的时候,不考虑性价比是不行的。作画人员的实力、赛璐珞的张数、工期等等都要考虑在内,想着怎么样才能把战斗画面做好。要尽可能地去避免无用的工作。只有这样才能够维持住状态。能用静止画面解决的镜头那就全都用静止画面,让该动的地方动起来。以最小的工作量去换取最大效果。——出自《庵野秀明·精神分裂者·EVANGELION》
岩井俊二:虽然从两三百万预算的《信》变成了现在两亿预算的《情书》,但是电影这玩意不是有钱就行的。低预算有低预算的拍法,两亿有两亿的拍法。预算就是作品的宿命,或者说是业障。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地去运用这份预算,去制作影像——《éf》1995年6月号
2、天性与才能
庵野秀明:我常常在思考着:我真的有才能么?比我强的人太多了,我还差得远呢。技术方面的话,只要去学,总能掌握个一定程度的。那么,在这前面的是......这世上不是有着很多身兼要职的人么?但是能够当上公司社长的人只有一个。能够身兼要职的才能,和能当社长的才能,虽然都是才能,但其实是不一样的。那么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呢......如果是家族企业的话,那么社长的儿子就能当上社长。这到底算是才能呢?还是运气呢?我搞不懂。但这显然是一种先天的东西。但是像是德川家那种,要选出下任继承人也是非常严格的。到了选拔的时候,才能依旧是必要的东西。......搞不懂啊。我也搞不懂电影导演。像是那种子承父业当起导演的。政治家也是如此。才能什么的,搞不懂。不过我觉得运气也是才能的一部分。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垫过底,而且不如说状态还不错。这或许就是多亏了我的运气吧。于此同时我女人缘很差就是了,不对,不如说我根本没有女人缘。
岩井俊二:我不觉得自己是天才。我也不觉得我在拍电影方面有着过人的天分。那些都是我在后天获得的。我觉得只有通过锻炼得到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唯有锻炼。凭借着才能与天分,也能拍出点东西来。但是技术的话......技术不是天分,是慢慢习惯的东西。在不断的钻研里精进自己的技术。日本的媒体很喜欢去赞美那些业余人士。但是业余人士的想法往往只是灵光一闪,那些是不值一提的,说不定谁都能想到。真正厉害的人的想法,会让你觉得绝对赢不了他。我以前在接受采访时就表达过类似的观点了。比我水平高的人不会懂,比我水平低的人也不会懂,只有跟我一个水平的人才会懂。从事创作,只要联想一下体育运动就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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