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者,字项光,吴郡临安人也。少而失怙,居家事母,及弱冠,举孝廉入仕。然家贫故,累不得迁,旋归故里,以教授为业。
居三年,其母卒,典家以葬,只余十金。乃寄宗祠以全身。是夜,辗转反侧。及五鼓,乃得入寐,梦其父至,以言告曰:“欲得齐家,必在丑牛。”毅不解,复欲请其父,俱失父在。
及明,思其父嘱,遂携金径赴贾市。适有贾人市牛于东隅。毅驻足笼袖索其价,贾人谓曰:“牡者二十金,牝者十五,概不议价。”
毅归,尚未至家,道逢一叟引牛归。牛视毅来,如鱼得水,久驻不前,复以舌吮毅足。叟异之,以杖击牛。毅止之,叩问其故。
叟曰:“老朽世居乡里,广有薄田数顷,虽无富贵,亦得糊口。家有牝牛一头,年十八岁矣。尝与人为耕,赚些银两,贴补家用。今不知何故,数日不食,草料不进。体瘦毛长至此,非是命不久耶?”
毅曰:“世间万物,生老病死,俱天道也。然当朝《律》:妄自屠牛者,死;无故食牛者,座;私屠病牛者,放。今牛与吾亲,实有缘也。莫如先生贱市于吾,延医而治,或得周全。”
叟叹曰:“如此甚好!”
乃作价十金,付牛于毅,并草料些许。
还家,邻人皆讥之。毅自与草料于牛,牛亦不食。凡三日,毅大骇,乃祷之其父曰:“愚子不孝,不解父意。今幸得此病牛,然其不食日久,若死,坐亡十金,何言富贵耶?”
是夜入寐,复梦其父曰:“此牛者,昔日牛童也,父尝有恩于斯。今转世为牛欲谢吾,奈吾早逝。故其寻汝久也。来日汝当饮牛于河西,牛当告其故也。”毅醒,复失父所在。
翌日,毅引牛于河西饮之,牛不前。毅怅然曰:“畜生安得无理!汝之生平,先父俱告之。今报恩在即,若有三分推辞,吾当沉汝于此。”
牛大骇,猝然张口曰:“公子既知原由,吾当谢汝以报令尊之德。”
毅曰:“何以为报?”
牛曰:“吾腹之中,匿有万金。汝可取而用之!”
毅曰:“剖腹则身死,弑牛而罪,得金何益?”
牛曰:“此所以吾化牝牛而非牡也。牝牛产犊,犊大于金多矣!今取金何难耶?”
毅曰:“当何为之?”
牛曰:“产犊之处者,曰牝口,或曰屄,有伸张之能。汝可以口输气于牝口,少时则润,润则张,张则水溢。未几,金当尾水溢出。”
毅依言而行,遂得牛黄一块,状如盆,价值万金。乃叹曰:“吹牛屄多金,古人诚不我欺也!”牛疾亦复。
毅市牛黄得万金,欲复官,未见用。适闻礼部私募遣夷使,毅乃以炭敬叩有司,得允,遂赴花旗十余载,未有建树,尽得为官获利之妙。归国,国子监用为博士,赴建安教授。
庚子春,疫盛于中国,卒者凡四千余。是年夏,夷、戎皆不免,尤以花旗为盛。至秋,卒者廿二万余,长幼不论。花旗痛陈其害,责疫源起于中国。
是年孟冬,李毅曰:“花旗责疫源起于中国,谬矣。被疫而亡者,华夏惟四千也,花旗竟逾廿二万矣。试观华夏孰与花旗乎?华夏所卒四千者,犹为未死一人也!”
其言出,天下哗然。诅其身及家者,不绝于耳。礼部着有司以文罪其言行,方有直隶采风郎以《新京邸报》文责其不当。毅叱曰:“吾以遣夷使之身报国,当有特权加持,《新京邸报》,汝为何物?安敢放肆!”
翌日,其言不胫而走,国人亦大哗,皆欲食其肉而寢其皮。毅大惧,乃俯首而佯泣曰:“乞和于邸报,以文谢罪天下。”众不纳,未果。
霍仲子曰:吹牛屄而荣身者,古之未闻也。今李子名毅者,尝以此技发迹,可谓奇葩也。然其荣身发迹之余,不思悯人,不思恤民,竟置四千亡魂于不顾,出恶言而逞口舌之快,此禽兽不如也。举头三尺,神明犹在,望勿赦其悖德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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