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暮

这是在傍晚，男孩和女孩站在车站旁，男孩更靠边，盯着女孩的手。他们身旁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老人的白发间夹杂几簇黑色，像是不和谐的斑点。他在缓慢咀嚼什么。老人身旁是个空位，五米之外有个中年女人，盯着这个位子发呆，看她的神情，像是在想些沉郁的事情。中年女人挎着手提包，手提包很年轻，是去年的新款。不远处一个瘦小的男人正盯着她，不知是在看她的包，还是在欣赏她的身材。她身材很好，对于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算得上是性感。她穿的不多，也因此能显示出她身材的轮廓。瘦小的男人转过去了，他又被什么其他的事情吸引，瘦小的男人看见一条狗，安静地趴在路边草丛里，它在大口呼吸。狗突然站起来了，四处张望，四处嗅着，有一股难闻的气味，狗跑开了。几个放荡的年轻人吸着劣质香烟，又涩又苦，甚至有些发臭。然而他们吸得很起劲。他们正看着中年女人和她的挎包，而女人还在盯着那个位子。位子旁的男孩和女孩一直在那，好像一动不动。男孩把视线投向女孩的脸，几乎看向她的眼睛，女孩的手动了一下，可以说，抽搐，但是很微弱。老人站起来，吐出嘴里的东西，是个杏核，他把杏核踢到路上，然后离开了。中年女人坐到那个位子上。瘦小的男人朝这边靠了一步，他的视线又挪回来，盯着中年女人的鞋子。那是一双橙色高跟鞋。几个年轻人掐灭烟头，随手扔进下水道，他们往远处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但没有看着中年女人。一个孩子蹦跳着横穿马路，在路中央踩到一块石头，他踉跄着摔倒了，跪坐在柏油路上。几辆车因此停下来。有司机打开车窗，询问孩子的伤势。孩子站起来，拍了拍腿，他什么也没说，又跑起来。他跑到车站上，坐到中年女人身边，女人不认识他，向另一侧挪了挪。这时候马路上才传来鸣笛声。几个放荡的年轻人离开了，上了一辆车，那辆车开得飞快。瘦小的男人踢着一块石头，朝着孩子的方向，也可以说，朝着中年女人的方向。然而实际上那块石头停在女孩的脚下。女孩没有注意到它，男孩也没有。这时瘦小的男人离开了。现在一切都在等车来。车来了吗？孩子坐在长椅上晃着腿，中年女人拿出镜子端详自己，整理细碎的鬓角。男孩向前跨一步，紧紧抱住女孩，女孩也抱住他。中年女人收起镜子，转身朝向身旁的孩子，孩子正盯着他的膝盖。女孩松开手，轻轻抚弄男孩的头发，男孩依然紧紧抱着她。孩子从椅子上下来，看见女人的鞋，他停了两秒，然后离开这里。中年女人紧随其后，仿佛那是她的孩子。然后他们在前面路口就分开了，孩子向右拐，女人继续往前走。这时候车站只剩男孩和女孩了。很快下了场雨，男孩和女孩在雨里告别，直到男孩在车上落座，他们仍在挥手。雨渐渐大了，渲染一层暮色，很清冷。女孩撑起伞，汽车缓缓驶离这里，越来越远，也不再清晰。最后，只有雨暮笼罩这里，雾濛濛，酝酿一层淡淡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