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 | Aubrey McClendon 与时代交错的脉搏:

特写 | Aubrey McClendon 与时代交错的脉搏: 随页岩革命起落的辉煌与意外的挽歌

Aubrey Kerr McClendon

(July 14, 1959 – March 2, 2016)

美国企业家，American Energy Partners, LP 创始人、首席执行官；Chesapeake Energy 联合创始人、前首席执行官。McClendon 是天然气作为石油与煤炭替代能源的倡导者之一，是页岩油气开采的先驱之一。

2016年3月1日，联邦大陪审团公布了一项指控，称McClendon在担任Chesapeake CEO期间，伙同另一家公司在2007年至2012年全美地皮租赁热潮之际压低勘探租约的竞价价格。次日 (2016年3月2日)，McClendon在俄克拉荷马因车祸离世。

“No individual is without flaws, but his impact on American energy will be long-lasting. He was a major player in leading the stunning energy renaissance in America. He was charismatic and a true American entrepreneur.”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他在美国能源历史上的影响将长存。他是这场惊世骇俗的美国能源复兴的主导力量之一；他是富有魅力的、真正的美国企业家。

- T. Boone Pickens, chairman of BP Capital.

页岩开采的推动者

1983年，McClendon 与 Tom Ward 开始研究石油与天然气领域的商业机会；1989年，他们用五万美金创立了Chesapeake Energy；McClendon 与 Ward 时年29岁。McClendon 为公司董事会主席及首席执行官；Ward 为主席及首席财务官。关于为何将公司起名为 Chesapeake，McClendon 在2002年的一次访谈中曾表示，由于公司有失败的风险，起一个看似中立的名字会比较容易承受，好过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公司的名称中。

1989年，Chesapeake 的第一个两口井在俄克拉荷马州的 Garvin County 开始运行。Chesapeake 主要侧重于非常规气油藏的开采 (如裂隙碳酸盐和页岩)，是水平钻井和水力压裂技术的早期采用者之一。McClendon 注重并倡导新而非常规的技术，后来被称为石油和天然气行业中 “有远见的领导者” 之一，对美国能源版图的变迁产生了深远影响。McClendon 曾表示，10年贷款体系给予了页岩勘探开采以操作性机会。公司可以持续尝试勘探，如果一段时间后发现有问题，则可以快速调整方向，继续下一段勘探。

1993年，Chesapeake 在美国上市；随后三年，Chesapeake 股票是美股市场上最成功的股票之一；在1994至1997年间，股票价值增长274%。当时 Chesapeake 的发行价仅为$1.33。在1993年，能源将被消耗殆尽的危机言论此起彼伏，传统油气被视作 “将要挂掉的行业”。但 McClendon 显然不这么认为。然而公司股票的表现也并非一路顺畅。1996年，Chesapeake 股票由于业绩飙升和储量丰沛而爬到每股$30；但随即由于 Austin Chalk 的油气田表现远低于预期而暴跌至每股$10。

“和其他行业相比，我们有着更高的高点，也有着更低的低点”，McClendon 曾在2011年表示，“身处在这个行业，拥有短时记忆和刀枪不入般的皮肤可能更有帮助”。McClendon 与 Ward 曾在1998年考虑卖掉 Chesapeake；但基于对页岩的期望，他们不但没有卖掉公司，反而充当了 “圈地运动领导者” 的角色，四处争夺开采权。在2000年至2006年间，Chesapeake 大约投资了60亿美金，以获取在美国数州的开采权。与此同时，公司债务开始暴表，由2000年的10亿飙升至2010年的130亿。大多数 Chesapeake 的开采权在购买时，并非保证一定能开采出天然气。因此，单井竞价100万美金依然是个风险。这个策略在天然气价格上升、地主愿意出让开采权的状况下，大致可行；但 Chesapeake 也很有可能在某些井上付出了超于实际价值的高价。

2005年，福布斯将 McClendon 称为美国最佳CEO之一。2008年，McClendon 是标普500公司中薪资最高的CEO，其当年薪资综合达1.1亿美金。

2007年，Chesapeake 的圈地运动大致告一段落，公司全力着重于开采及运营的优化。页岩油气的技术革新，使美国能源获得了独立，不再依赖于中东原油进口。在这样的情势下，Chesapeake 的市值达到了顶峰。

与狼共舞

2008年暴发金融危机后，由于市值缩水，且 McClendon 利用杠杆购买公司股票，此时遭遇了严重的 Margin Call；McClendon 被迫出售了3千万股公司股票，约为其个人持有 Chesapeake 股票的94%，公司总股份的6%；其抛售进一步促使了股价下跌。但公司董事会支持了 McClendon 的行为；Chesapeake 与 McClendon 签订了为期5年的保留合同，包括七千五百万的奖金在内。

2011年，福布斯再次发文，称 McClendon 为 “美国最鲁莽的百万富翁”，称其所承担的风险过高，并且在2008年出售股票是相当鲁莽的铤而走险的举动。但 McClendon 对这些指责并不认同：

"If I wanted to always do the most popular thing, then I’d be a follower. The funny thing is that I don’t consider myself a gambler at all. A gambler is somebody who just closes their eyes and rolls the dice. We don’t do that".

如果我总是想要做流行的事情，那么我大抵宁愿当一个跟随者。搞笑的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赌徒。赌徒是那些闭上眼睛随手扔骰子的人。我们显然不是这样。

Chesapeake 的天然气开采量在2009年至2013年间，从每天5百万立方英尺增长到每天25亿立方英尺。尽管 Chesapeake 是一家上市公司，但由于 McClendon 对公司的实际贡献，Chesapeake 的管理在某种程度上，仍像是 McClendon 的王国。McClendon 在开采项目的圈定上具有绝对的控制权。2012年，美国已经超越俄罗斯成为世界第一大天然气供应国；随之而来的是天然气价格的下跌。这一年里，McClendon 密集的访问亚洲，试图说服亚洲的投资者。他曾表示 “Chesapeake 目前是被一群认为天然气价格不会超过$4的投资者持有；而我们希望在世界的另一端找到认为天然气价格不会低于$10的投资者”。与此同时，舆论出现大量文章，声称 McClendon 利用 Chesapeake 从事个人业务，对其生活做派大加指责。Reuters 曾撰文指 Chesapeake 有一个独立的、名为 AKM Operations 的部门，专门负责 McClendon 的个人生活事宜。Reuters 在另一篇文章中指出，McClendon 与加拿大公司 Encana 共谋，以拉低密歇根部分地价。

这些新闻不论是否言过其实，直接导致了 Chesapeake 董事会的转向。持有公司7.6%股份的 Carl Icahn 要求董事会改革；但一开始公司原有董事们并不买账，拒绝了增加两个董事会席位的提议，并批准了增加薪资。在焦灼状态下，2012年6月，McClendon 辞去董事会主席职位 (注: 是被 Carl Icahn 逼走的吗?)。与此同时，公司的现金开始短缺；McClendon 在此做出了一个后来被认为是错误的决定：McClendon 认为2012年将是寒冬，天然气价格将会上涨；因此他结算了先前用来对冲低天然气价格的合约。但事与愿违，2012年底天然气价格崩溃。2013年4月，McClendon 辞去CEO职位。此时，Chesapeake 是仅次于 ExxonMobil 的美国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商。

再赴征程

2013年4月2日，McClendon 在离开 Chesapeake 之后，创立了 American Energy Partners, LP (AELP)。AELP雇员有600余人，总筹资近百亿美金。尽管经过了 Chesapeake 风波，但同行显然没有对 McClendon 失去信心。John Raymond 的 First Reserve and Energy & Minerals Group 仍对 AELP 进行了巨额投资。 AELP 有诸多下属公司，如 American Energy Utica LLC，American Energy Marcellus LLC， American Energy – Permian Basin, LLC，American Energy – Woodford, LLC，American Energy – NonOp, LLC，American Energy – Minerals, LLC，American Energy – Midstream, LLC。

但 McClendon 并没有因此获得清净。2014年，密歇根检方起诉 McClendon 与 Encana 共谋压低地价；Encana 支付了五百万美金以和解；Chesapeake 支付了两千五百万罚金。

此外，由于 McClendon 在离开 Chesapeake 之时，曾带走地质及天然气井的相关文件，Chesapeake 在2015年对 McClendon 进行起诉；但 McClendon 坚称对这些文件的获取皆在于先前与 Chesapeake 的多项合约之中，并未违规私携文件。Chesapeake 与 McClendon 最终达成庭外和解，McClendon 的 American Energy – Utica LLC 交付给 Chesapeake 6000英亩土地和两千五百万美金。

最后时刻

2014年夏天，油价开始崩盘，投资者开始纷纷将投资撤出能源领域。由于公司负债、天然气价格持续低迷，加之对 McClendon 与 Chesapeake 官司的顾虑，McClendon 不得不再次让出对他自己所创立公司的管理权；尽管 McClendon 仍在尽力找寻他可以找到的机会，比如在澳大利亚及阿根廷的机会。

尽管密歇根共谋案得以和解，但数年间联邦机构并没有停止对 McClendon 的调查。2016年3月1日，美国司法部反垄断署对 McClendon 提出犯罪指控，称 McClendon 在担任 Chesapeake CEO期间，伙同另一家公司在2007年至2012年全美地皮租赁热潮之际压低勘探租约的竞价价格。后来媒体发掘出这 “另一家公司” 为 SandRidge Energy；在当时，于2006年离开 Chesapeake 的 Tom Ward 正在领导该公司。 McClendon 坚决否认了联邦陪审团对他的指控：

“Anyone who knows me, my business record, and the industry in which I have worked for 35 years, knows that I could not be guilty of violating any antitrust laws,” “I am proud of my track record in this industry, and I will fight to prove my innocence and to clear my name.”

任何了解我、我的履历，以及这个我已经从事了35年的行业的人，都会知道，我不可能违反任何反垄断法。我为我自己在这个行业中的履历感到自豪；与此同时，我将奋力证明我的清白，澄清我的名誉。

在2016年3月1日晚上，McClendon 本应该出席一个由他发起的私人聚会，在聚会的人士之中，包括墨西哥前总统 Vicente Fox。落日之时，宾客们在 Beacon Club 雅致的木结构房间里闲聊；美味 Sea Bass 与羊排，以及 McClendon 私藏的印有他公司名字 (American Energy Partners) 图标的2010年那帕红酒。但 McClendon 本人却没有出席这次聚会。

次日 (2016年3月2日)，McClendon 在俄克拉荷马因超速行驶，车辆撞毁在路边桥墩上。警方尚无法对是否为意外，或是是否为自杀做出任何结论。得到的信息只是前一晚上 McClendon 仍工作至半夜；他的邮件并没有任何异常。

Aubrey McClendon

McClendon 的儒雅外貌，或许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大学教授。成长于俄克拉荷马，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勘探者的精神。相比一个传统而粗旷的油气公司总裁，他更像是一个硅谷创业者。在他引以为豪的 Chesapeake 以红砖建筑环绕的总部，有着大学校园般的恬静气息，有着篮球场，甚至瑜伽课。McClendon 与他的妻子 Katie 长年为母校 Duke University 提供资金支持。投资、给他人带来以长期回报，不仅体现在其慈善领域的作为，也体现在 Chesapeake 期间的资金分配策略。由于长期的贡献，以及慷慨与善良，McClendon 在当地社区，享有着极高的影响力。

在 McClendon 离世后，昔日合伙人、长久以来的好友 Tom Ward 在 Bloomberg 访谈中表示，他至今仍在后悔当初离开 Chesapeake，离开 McClendon 的决定:

We were both better together than we were separate.

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我们在一起工作合作要远好于我们分开各自为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