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南风（三）离开柳梧镇-1965是辆汽车

南风，南风（三）离开柳梧镇-1965是辆汽车 南风，南风（三）离开柳梧镇-1965是辆汽车

三、离开柳梧镇--1965是辆汽车

“老师的爷爷出身清贫，家里兄弟姐妹七个，都没有上过学，我爷爷他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做的尽是给地主家放牛、割麦的活计，他特别能吃苦。后来抗日战争爆发了，爷爷就去参军，在一次战略转移途中，他的部队和敌人遭遇了，在交火的过程中，他的臀部中弹。据他回忆说，中弹的一刹那，痛感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找上门，而是晕，那感觉像极了喝醉酒，头重脚轻呵，周围的树和房子转个不停。后来爷爷便因伤复员，回乡的时候全村男女老少都站在红河边迎接他的凯旋，神气极了。更不凡的是，他也是那一天看到了我的奶奶，不久后，他俩就结婚了。

结婚的当天一大早，红河上的雾气还未散去，爷爷就在屋后独自栽下了一颗秋枣树，据他说，那棵枣树就是奶奶向他唯一要求的彩礼。

那颗秋枣树现在还在老师的老家边上长着呢，一到秋天，红的绿的果实仿佛模仿人类张灯结彩，那满满一树的果实，够一家人吃很久。”

“怎么样？很浪漫的故事吧。”我带笑问道听得入神的孩子们。

“还有一个故事，是老师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从没和任何人讲过，就连达瓦老师她也不知道，但老师今天决定告诉你们，事实上我今天也必须这样做。

老师进藏之前，在通城，也有过一个格外爱慕的姑娘。这么说吧，为了她，就算给我个市长我都不当、就算给我一整片大海我都不稀罕。有一天，老师鼓足了十二分勇气跑去对那个姑娘说：

‘南风，嫁给我，我们结婚，我俩去生一香山的娃娃，你就要了我的命吧？’

你们猜那个姑娘说什么，咳，她说：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一套洋房，还有一辆白色的汽车。’

老师的脑袋瓜当场就断电了，那场面傻极了。因为我根本没有一套洋房、也不拥有白色汽车。我只有一肚子穷酸的情话和一条命啊。

所以，男同学们，向喜欢的女孩儿表白的时候注意了，对，你可以不要命，但是千万记得别不要脸，真的很糗。”

底下的孩子们果然哄堂大笑起来，我也配合着笑，夕阳在视野远端的山的腰窝里眺望着我。站在教师窗外听课的校长与达瓦老师却先哭了出来。

爽朗的笑声渐如潮水褪去，我低着头，静默了许久，我控制左手的大拇指和中指，狠命地掐了掐太阳穴，随后便又昂起头颅，重新在脸庞之上装填好轻松与欢愉的表情，说道：

“但是有个好消息是，老师现在终于拥有一辆白色汽车了”，我挥手指了指停靠在大门方向的1965，“而且也凑够了买洋房的钱！所以...所以老师要回家了同学们。去寻回那个叫南风的姑娘，去和她结婚，去生一香山的娃娃！总之...老师要离开了，今夜就将启程。”

我精心设计了和柳梧镇的孩子们告别的方式，这是我从父亲的死之中获得的意识：告别时不可任性而为，一定要考虑周全，否则对于被告别者来说，它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灾难。

“我的孩子们，最后，念首诗吧！”

你默默地转向一边

面向夜晚

夜的深处，是密密的灯盏

它们总在一起，我们总要再见

再见，为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