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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之边:青海长云暗雪山 48

群山之边:青海长云暗雪山 48

作者: 9b467665be96 | 来源:发表于2019-02-12 17:02 被阅读0次

    10月24日,我们返回县城度月假。这次我搭乘一辆墨绿色皮卡,安多藉老师拉辛是我们这辆皮卡车的司机。皮卡行至峡谷,突然停下来。才旺扎西副校长也随后停下车。我以为大家准备下车休息,呼吸些新鲜空气,观赏这冷冽的美景。一路下来,残雪给山峰圣洁的修饰。北侧刻着硕大经文的青峻的火山岩岩壁上有一眼微弱的飞瀑泻下,错综复杂的经幡包围着,给它增添缭乱的色彩,峡谷底部一条湍急清澈的小河成了飞瀑的归宿,安置于河床上的转经筒在水力作用下为信徒做祷。

    六位老师一起走到河流边,小心翼翼地俯身将随手捡来的塑料饮料瓶没入水中,我以为他们取此处的水和曾经在此扎经幡的人一样,是出于宗教目的。他们走到皮卡车头,将手中满瓶的水洒向车轮轴,散热的白色蒸汽伴随着滋滋声升腾起来。

    原来是前轮轴因为摩擦急剧升温而影响发动机。此皮卡已经有五年历史,和毛庄学校那辆,乃至和全县所有教育机构墨绿色皮卡一样,车门上印有“北京市人民政府捐赠”的字样。那时玉树地震发生后,沿海的发达省份以各种形式支援灾区重建。这车原本就算不上优良,加之五年来在崎岖山路上频繁参与外勤运输,又缺乏必要的保养,他真的衰老了。

    等到车轮转轴不再冒出白汽,大家再次将手中的瓶灌满水,坐上车。拉辛老师递给我两瓶,并幽默交代,“拿好了,这可是救命水。”“这刹车坏了。”有老师给我说明。这句话换来的是皮卡在山路上始终踽踽慢行。扎西才旺的车紧随其后,保驾护航。

    其后,在临近宽阔河谷的最后一个盘曲山路,这几瓶救命水再次派上用场。

    月初,我对阿成提到了因为身体原因,打算退出服务。月假里,我当面向阿成提出申请,阿成联系北京办公室之后,对方给出的答复是让我去医院检查,基金报销检查费用。

    然而,我的想法是,既然这病情是慢性的,那么除了用药,恢复也是长期的,既然是身体对高原的饮食产生排斥,即使身体康复,我也不能再回到岗位了。最重要的是,一般的医生检查胃的病变,总会走胃镜这个途经。“一根管子从我嘴里伸到胃里,我都好想吐,不舒服得很。”在甘肃一所乡村学校服务时,一位去汉中医院治疗胃病的学生对我这样倾述。我不想走胃镜这条路。

    我不能拒绝阿成的好意,在他陪同下,我们一起去县人民医院。来到收费窗口等了一两分钟,负责挂号的医务人员才出现在视野内。他是位戴帽子的小伙,先是给我一张对应的值班医生桑周多杰的挂号单。在急诊科病房和接待室来回一趟,没有找到桑周多杰医生。看来只有问他的同事了。一位戴白口罩的女医生对我说他刚出去转经了!只好再跑一趟收费处,这次帮我诊断的是一位女医生。这位有耐心、亲切的女大夫听完我的叙述,得出的诊断结果和我预期一样,与高原环境和食物有关。

    在她跟我分析病情的期间,一位藏族病人先后三次打断我们的谈话,医生只好耐心跟他分析病情。虽然受到这种无礼的打断,但是我能理解,也许那位病人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使他有些焦急。

    果然,最后她在开出一份我正在服用的药单外,还建议做一个胃镜检查,以便确认。我道谢之后,和阿成走出医院。

    10月27日,是曾敏杰、杨浩罹难的纪念日,县政府、香达学校、吉尼塞学校的几位人物,和阿成、美久曲忠一道,举行悼念仪式,地点就在密多盖拉山垭口附近。北京办公室已经同意我的退出申请,自然没人叫上我同去。其实,当年一道不幸遇难的还有位藏族司机,只是他的名字,这位小人物,从基金网页到办公室工作人员,再到囊谦校方,几乎不被人提起。

    我决定11月2日离开囊谦,义群得知后,提到11月3日就是县域内一年一度的盛大法会。法会将在体育场举行,持续大约十天,宗教色彩比较浓厚,主要是诵经,少些乡庆、县庆那样的文艺活动。在商人敏锐的嗅觉那里,这也是一次获取利润的机会,小到路边的小吃、宗教饰物,大到不那么明显的交易。

    最后的日子里,在县城遇到两位着晓学校的老师,我一如往常地跟他们打招呼,没有提到自己离开的打算。

    走着走着还会想起,成林曲忠、美久曲忠和其他同龄藏族教师都曾开过的玩笑,说让我留在囊谦,娶一个牧羊女,“为什么是羊?你们这里不是牦牛更多吗?”我试图打乱他们开玩笑的节奏。

    “好吧,牧牛女。你想,一头牛就能卖一万,按照我们这边婚嫁习俗,女方要送男方很多彩礼,送你一百头牦牛就是一百万了,多好!”然而,这样的玩笑在我这里没有幽默价值。

    有一次,准备找个食店吃晚餐,在三完小附近的陡坡遇到迎面而来的索南老师。她说城里教学竞争太大,自己教两个班的语文,共计一百来号学生。这是着晓学校学生数量的一半,因此批改作业自然比以前辛苦。的确,在着晓学校,我可没看见有老师晚上待在寝室批改作业或备课。

    “你看,那靠教学墙背书的就是我学生。”一排传浅蓝色校服的学生贴满墙根,她继续道,“有的老师给学生补课到天黑。”

    的确,有好几次吃过晚餐回到三完小能碰见稀稀拉拉三五个学生回家。当时傍晚八时许,西边的火烧云只剩下最后两缕暗红的火焰。县城东山苍白的石漠带却被渲染橙红,像从铁匠铺熔炉中取出的上红的铁具。橙红逐渐揭去,一轮明亮、豁达都远胜骄阳的月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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