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凡人诗五首

故乡的意义

秋收之后
稻草人一直在田里站着
它和土地一起撂了荒
先是霜降，身子变得异常柔软
再是秋雨，艳阳
大寒的时候，它已经倒下
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就像那块稻田的主人
他的坟头，已被茂密的草木淹没

多年以后
他像稻草人一样站在村口
田里长满面无表情的小楼
母亲想用来做豆腐乳的稻草怕是找不到了
那棵熟稔的樟树已随炊烟消失
不再有一抔黄土可以安放游子
偶尔降一场薄雪，也覆盖不了什么

寒露

我们坐在悬空的露台
像是坐在老屋伸出的手掌上
山风穿林而过，微凉的阳光散落一地

我们谈论秋天，寒露已至
老家那块田地什么时候收获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能长出金色稻子
还能长出好看的文字
有淡淡的泥土香味

还有关于冬天、关于雪
山中的黄土屋
一炉火，两壶酒，七八分醉

然后暮色，然后灯火，以及
没有结局的故事

三叶草

风从柳梢跌落
钻进树下的草丛
她蓝色的裙裾，泛起一丝涟漪

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清晨了
她依旧痴痴地盯着地上的三叶草
它们的每一片叶子
都长成心的形状

她终于发现一株长着四枚叶片的三叶草
听说这样的概率，小到万分之一

她的手有些颤抖
生怕那纤弱的幸运
一旦摘下，就不再灵验

倒影

在水边
可以照见灵魂

不要去打扰它
哪怕只是一阵轻轻的风

世上所有看上去的美好
都经不起触碰

秋天

连续阴雨之后，天气转晴
那些描述晴秋的词语大多陈旧不堪
而我又想不出更加贴切的新词
好在有桂香袭来，胜过无数蹩脚的赞美

多年以前的秋天也许比现在纯净
那时的我从未不懂得抒情
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在落日之前
将那垅稻子割完、打好、挑回家去

如今我必须穿过很长的城郭
才能找到田野，和田野里金黄的稻子
再没有一把锋利的镰刀
能让虎口攥得生疼

我突然萌生一种渴望：那些低处的稻子
不再被收割，它们可以自由地老去
并在生兹养兹的土地上，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