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四佬喝农药了,真的,还带着他的侄儿一起喝的,如果说粮食坪是一个落后的村庄,那么在这个落后的村庄里发生的任何事都很正常,因为大家都有一种落后的心态,我想我每次去粮食坪都会发生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也许在我没去的时候哪里也每天发生着很多怪异的事情吧,只不过年纪太小了,长辈们是不愿意让我们知道这些事情的,但他们的茶余饭后的内容却从来都不会避忌我们这些孩子,可能他们认为我们压根儿就不感兴趣甚至是不懂)
再来说说瞿四佬喝农药的事情吧,其实事隔这么久,具体的细节我都不太记得了。瞿四佬那个时候应该快五十了吧,他也是村子里面没有娶上老婆的人。穷地方讨老婆总是那么难。但他吃药绝不可能是因为讨不上老婆的原因。反而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街坊邻居的口角,可能常人说的,越是穷的人越是气性大。想不通的时候往往都以吃药了结了自己。他喝的是敌敌畏,喝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的侄儿上到他家来找他,那时他刚打开瓶子倒在了碗里喝。侄儿好奇问了他,他就喂了两勺给他,好像喂的不是敌敌畏是红糖水一样。还好,那年头已经开始流行假货了,尤其卖给乡下人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外公前几日才说看田水撒的农药没用,打不了虫肯定农药买的是假的。所以和外公一起在集上买的农药的瞿四佬没死成,他的侄儿也没死成。一路上一直灌水给他们喝,送到村医院的时候人就醒过来了。
人呀,尤其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的人呀,什么事儿都很大,发生些口角就吃药上吊的常有,什么事儿也很小,没死成自杀这种事闹闹也就过去了。我想主要是由于那个时候没有其他的可想的,太穷了唯一要解决的就是温饱问题,那个时候也太闲了内心是极度匮乏空虚的,容易被填满也容易被抽干。
他们却都又是想的开的一群人,夏天的时候,住在外婆坡下的瞿苗子一家的小瞿五佬打工回来了(按辈分我得叫他爷爷),他回来就好像是衣锦还乡一样,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全村里的人都挤着他家的门槛前瞧。小时候受他们影响我也觉得他是好威风的,他们一家子都好开心的,因为不单是他赚了钱回来,还带回来了个媳妇,跟他一般大的小伙子大多数都还没讨老婆的了。(其实,搁现在看就一目了然,他就是在深圳或者是广州那些地方进厂打工,他老婆也就是在厂子里给带过来的,我们那儿的人后来都那样弄,只要稍微长的好看点,会说点话,就能在厂子里面找姑娘带回家,毕竟你穷比你穷的人还有,不过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是不清楚男方的家境的,被骗着嫁进了山沟沟的也大有人在),我不清楚瞿五佬的媳妇是什么情况,反正我知道粮食坪绝对是个穷地方,那里全是山,看天吃饭。夏天中稻谷,进山砍竹子伐木,冬天就是烧炭,不管那个时节都是天没亮的进山劳作,落日而归的。砍柴、放牛还只能说是轻工,而给一大家子做饭,打猪草,喂猪食就是日常了。我不知道那样的女子能不能吃的了外婆家那里人的苦,适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反正热闹也就一阵子,什么事过了一个星期也就尘埃落定了。我不知道他们后来为什么没有出去打工讨生活了,反而在老家开始了辛苦的劳作。做了那些辛苦的工作外,还做了危险的工作,在粮食坪那儿,砍竹子伐木烧炭这些工作又辛苦钱也不多,真真比较赚钱的是卖蛇。小时候永远记得每次赶集的时候,船上的背篓里放满了用丝网装着的蛇,有乌臊公、五步蛇、青速镖等等,越毒的蛇越贵。在船上的时候,大家就会提过来提过去的互相比,看样子怎么样,看大小怎么样。一下了船只要是背着背篓的,蛇贩子直接拦了你的去路,问你有蛇不,有的蛇贩子怕被其他同行收了好蛇,直接拉着别人的背篓伸手往里抓的。具体多少钱怎么卖的我是不清楚的,因为我太小了,那些人不可能搭理我,重点是下了船就得往前面走,在码头上靠岸的船多,下船的人更多,外婆自己都得小心,没有太多的力气能顾得上我,好几次有人就被挤下了河,夏天到还好,我曾经看见有一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大冬天的被挤下了水。所以这种情况我是万万不能在码头边多作停留的。反正就是知道买蛇是赚钱最快最多的营生。
可是高收益标配高风险嘛~,钱都不是容易赚的。人点子背的时候挡也挡不住的。瞿五佬在上山砍竹木条的时候,看到了一条五步蛇,很大一条!当时他是来砍竹木条的并不是为了捉蛇的。根本就没带工具,按他自己的话说怕回去拿了工具就找不到了。所以一下决心就徒手捉了。蛇是捉到了,但他的右手也废了,砍断了三根手指头,而且是他自己砍的。一被咬他就自己在河边清理了一下,跑回家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了,大家都说全身怕是走了毒了,他自己拿起刀就剁了被咬的手指,送到医院时还好救回来了。果然穷人命大。其实在村子里被蛇咬了断了手的有许多人,别的村子里也有一些,大家断了手或是锯了腿都无所谓一样,照常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我说他们是一群想得开的人。
村子里的人后面都被国家扶贫安置到了镇上,住在山里的人没几户了,虽然瞿五佬在镇上已经有房子了,但他们还是在粮食坪做事——放羊,去年过年的时候听舅妈说,他们家现在好了,放羊都发了,年前舅妈问他定了些羊肉,但他嫌舅妈定的少都没预留给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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