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苑的房子贵,小城人尽皆知。当时其他房子每平三千,芙蓉苑则翻了个筋斗卖到六千。芙蓉苑又都是超过150平的大户型,小城穷乡僻壤,一套房子近百万无异于天价,大家准备坐看郑云州的笑话。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芙蓉苑首期一开盘即高奏凯歌,鸣锣告罄。开发商们一个个雀跃起来,唯郑云州马首是瞻,曾经的荒滩野水不毛之地,只见一座座高楼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房地产的春天骤然来临,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不仅招来了万达、碧桂园、绿城这样的金凤凰,更招来了江浙沪上的炒房客。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那房价亦如钱塘江的大潮一浪更比一浪高。不经意间猛然发现身边的人都变大款了,昔时烂衫人,皆成名利客。小城一时之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欣欣向荣。芙蓉苑房价轻松破万。
一座没有实体经济支撑的城市活力终不能持久,那一心依托房地产业发展的繁荣终是虚假繁荣。当房地产的火爆劲头一过,小城立即显露出它铅华褪尽妇人迟暮的景像来。朋友委托的那家房产中介早改成了包子铺;然后又挂在网上半年也无人问津。他向我抱怨:“我可是挤破了脑袋才购置到这套房子的。全款,眼睛都没眨一下,可现在……?暑假要结束了,我可不能耽误孩子在美国的入学的。”我说:“卖房子又不是卖菜,这也急不得的。你随时可以去美国的,反正你又不差这套房子钱。”
吓死宝宝了他咪一口酒,筷子拨弄着碟子中的花生米,夹住他好不容易相中的一颗送往嘴边,却掉下来,条件反射的用手去捞,又没捞着,脸涨得通红,但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他抬眼看我,“池州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不知是不是这粒花生米又勾引出他胸中的怨气:“你是知道的,我的法拉利三年五万公里的车程,只卖了200万的半价。你看这黑的!说真的,我这次约你来坐坐,就是让你帮我落实这房子的。”
闹半天,他在打我的主意呢。“我有什么能耐可以帮你?你又急着要走,只能遇着看,你先去美国吧。”“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打断我:“我看你住的地方也该换换了。老旧小区,设施服务都跟不上,连个简单的停车位也没有,住着憋屈。你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总要恋爱吧,总要结婚吧,可你领个姑娘上你那狗窝一看,还不吓着人家姑娘啊?再好的感情早晚也得吹!如果你安家芙蓉苑就不一样了,形像档次立马就上去了。现在的女人都挺物质的,你看《非诚勿扰》上的那些女嘉宾,一个个的……哪里是找对象,而是找免费的人生保险来了。”我回他:“我不需要。”要你操心!
他盯着我看,眼神恨不能化成B超或者X光,非得洞穿我的五脏六腑不可。他忽地嘿嘿嘿笑起来,让这酷暑三伏平生起一股寒意。“我挺佩服你小子忒能装了,”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破绽,接着道:“我搂着我老婆睡觉的时候怎么就总是想知道你这些年都是如何过来的。该不是总跑夜店撒票子就地快餐即食吧?潇洒是潇洒,却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情和踏实哦!”我不想和他作无谓的争论,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山水,在生存的自然法则之外,谁也无法走进一个人的真实内心。我端起杯:“让你费心了!”我们一饮而尽。“你买了我的房子呗,”他不死心,“你就是那刚需的一分子了。如果你都不需要,那谁还会买房子呢?”
“我从未考虑要买房的,前些年房产火爆成那样我都不曾想过,何况现在。再说,按时价,就你这房子,我能拿出那么多的钱么?”我想在钱这个至关重要的条件上让他止步。没想到他以为我松口了,眼睛泛出光来。“钱的事你不用为难,”他将自己心头的算盘拨得叭叭响,“我这房子买过来时百万出头。是你们做的精装修,花了30余万。若论现在,总的怕不要超过两百万了。兄弟,如是别个,我少了180万是笃定不肯的,给你,我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数,拿到全款我就走路,也算咱们没白相识一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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