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梅十三在梨园扮演的青衣虞姬却了无精神,眼皮下垂。
身材矮小的十三,师傅说,“你言不出众,貌不惊人,此生怕是与戏无缘。”
十三出生于梨园世家,不满十二。自打他一出生,就注定此生要靠唱戏吃饭。现在,他已经学戏数月,如今师傅断然说他没有唱戏的天分,十三听了如同五雷轰顶,戏子的子女除了父承子业还能作甚?学堂不收,不能唱戏就意味着没有饭吃。
师傅说:‘祖师爷没有赏饭吃!”谁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你们另请高明吧。
这对于十三来说是多大的打击。至少,十三年幼,这种话是万万听不得的。
这段时间,梅十三总是躺在床上,想那幅《同光名伶十三绝》。那是清光绪年间,画师沈蓉圃以绘制的京剧著名演员的剧装画像。十三最喜欢上面扮演《桑园会》中罗敷的时小福。唱戏,现在恐怕离他很遥远,十三想着便将头埋到被子里。说不清他是放弃了自己,还是师傅的话刺激了他,让他更坚毅。
不过,梅十三的长相的确不俊秀。扮演正旦不会光彩照人,他的眼皮天生下垂,并不好看。不管怎样画,就是没有神韵。没有神韵,也就没有了人物。即使这样,为了一家生计,十三的伯父又给他找了一个师傅。姓杨,跟随着杨师傅,十三又开始学习唱戏。
师傅很有耐心,戏不是那么简单学会的。特别是对于十三这种“没天分”的孩子。可是,一遍教不会,两遍,两遍教不会,三遍,直到十三学会为止。师傅教给十三一些基础的东西。
就从一招一式学起。
十三每天都会吊嗓子。唱功,作为一个戏曲演员,这是基本功。字正腔圆,咬字清楚。唱,又非唱,看似说,又非说。不装腔弄势,自然流露。
念。念白。每天拿着一个本子重复一遍遍的念。有时,十三念的唇焦口燥。有时,就休息一会儿,有时,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倦。
做。十三很注意观察其他的戏曲演员在台上的招式。有空闲,他就去看别人唱戏,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台上本领就见长。他揣摩每个人物的心理,用最形象的动作表达出来。少女欢乐奔跑的形态,妇女匆匆赶路的神情与样子,不满意就一遍遍的练习,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打。每次十三拿顶,一练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小翻,旋子,一走就是几十个;耍刀花,耍枪花,不到筋疲力竭不止。
师傅对十三的狠,心畏。旁人却也知道,师傅对十三很是偏爱。不然,怎么对十三这么严格。师傅对十三的偏爱少许让其他人颇感奇怪。谁也不懂怎么会对一个没有天分的孩子格外下功夫?师傅笑而不答。众人也就不再追问。
练习最苦的便是练跷功。
跷功是戏曲中流传已久的一种独特的表演技巧。跷是仿照古代妇女的小脚形状,以木质材料制成的,外套绣花鞋,着大彩裤遮住真脚,只露出“小脚”。练习这个一般是为了旦角跷走碎步、跑圆场。想想一个男人,每天要套着这么小的“鞋”练习,很是痛苦。师傅在这个方面上,对他很严厉。夏天,秋天也就罢了,冬天,在石灰路上,师傅泼上水,结了冰,再让十三穿着跷在冰地上走碎步,跑圆场。十三每天都要被师傅逼着这样练习,每天不是冻得浑身发紫,就是摔得一身疼。十三总是一咬牙,爬起来继续练习。这时候,师傅就在旁边说:’不这样练习,你就不会有好的功底,就是花拳绣腿,等到大了,学的一切再好没用。“十三把它咬烂了,记在肚子里。十三把它练熟了,刻在心里。
戏曲的基本功。十三已经基本掌握。
直到十三岁。
十三的第一次登台。尽管他还是一个生手,为了生计,他必须登台演出。在广和楼。七夕应节戏《天河配》中串演昆曲《鹊桥密誓》的织女。一个没有“天分”的孩子,就要登台为他人表演。十三紧张却又看似平静。十三知道,演得好就可名噪一时,不好也只会说只训练不足一年,能有什么奇处
十三在台后洗脸,换水衣子,到台前拍彩,拍红,定妆,戴偏风,耳边花。
镜子里好一个天仙。
曲声响起。十三登上鹊桥。台下人头攒动。广和楼大,十三一开唱,却也没容下人们叫好的声音。他的表演赢得了一阵阵喝彩的声音。人们很诧异,腔怎么就那么好听,旧曲听起来怎么就不一样那。不然,十三成功了,人们被这么一个勤奋乖巧的新人吸引了。
在后台,十三遇到了他的第一位师傅。师父难堪地说:“我有眼不识泰山。”十三笑了笑,说:‘没有你的那句话,也许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平凡的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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