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北川中学叙事 2008.05.20
2008年5月12日下午，灾难覆盖土地，覆盖北川中学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下午
小雪与小亚，迈不动步子
背不动
这座教室
这张课桌
整个下午
小雪与小亚
一直想听到爸妈的声音
黑暗中手勾起手，呼喊着
整个下午
声音越来越弱
小雪说，爸爸妈妈还没来
我坚持不住了
整个下午
血从小雪头上
流到十七岁的生命
流到
每一条连接北川的路上
小亚记得
小雪纤细的声音
能跟草滩笑成一团
现在，小雪的声音低下去
低了下去
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她死了，透过那一堆废墟的的间隙可以看到她死亡的姿势，双膝跪着，整个上身向前匍匐着，在她的身体下面躺着她的孩子，因为母亲的庇护，孩子毫发未伤，他的熟睡的脸让所有在场的人感到很温暖。随行医生过来解开被子准备做检查，发现有一部手机塞在被子里，屏幕上是一条已经写好的短信“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看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在这一刻落泪了。
最后的留言
现在放在你身边，告诉你
这是妈妈
你还不会喊妈妈的时候
天国里
有妈妈的声音
躺在妈妈怀里
此刻，你饿了
哭着
你注视过的妈妈眼睛呢
甜甜的奶呢
妈妈的乳房已经僵硬
尘土塞满了眼睛
裹着你的
是妈妈双膝，向前匍匐
支撑起身体
给你一个支架
冬天避风
夏天遮阳
天那么地黑
时间那么地长
妈妈佝偻着被压得变形的身子
累了，睡了
你哭喊着的声音
再也吵不醒妈妈
妈妈的声音呢
现在，你躺在明亮中
多么地完整，像妈妈的杰作
你属于谁呢
亲爱的宝贝
妈妈爱你
摘下我的翅膀，送给你飞翔
当映秀镇的群众徒手搬开垮塌的镇小学教学楼的一角时：一名男子跪仆在废墟上，双臂紧紧搂着两个孩子，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由于紧抱孩子的手臂已经僵硬，救援人员只得含泪将之锯掉才把孩子救出。这名男子是该校29岁的老师张米亚。“摘下我的翅膀，送给你飞翔。”多才多艺、最爱唱歌的张米亚老师用生命诠释了这句歌词，用血肉之躯为他的学生牢牢把守住了生命之门。
角落很暗，你看不见阳光
看不见家的屋檐
你知道雨在落
漫天的落
此刻，你很想去家中看儿子
看看隔壁的妻子
此刻，你正穿过纷扬的尘土
飞过抖动的大地
黑暗中，你的翅膀无法扇动
虽说是春天
寒冷还是太巨大了
所有的温暖，你给了他们
你在那边盖好房子
放好课桌，等他们
你抚摸遍每一件剩下的事情
把欢乐与幸福给他们
你双臂张开的瞬间
搂抱了他们的一生
让死神盯住自己
不再追上他们
阳光没有照亮黑暗
或者，在你没有看到阳光之前
你不会松手
抱住，就是希望
渐渐地，你的手臂冷了
你知道那个黑暗，并不比其他的黑暗更冷
你知道自己年轻的生命
属于更年轻的生命
爸爸，我没死！爸爸，救我!
女儿的教室在二楼，我冲到砖瓦堆上时，还听见女儿在喊"爸爸，我没死！爸爸，救我。"目光有些呆滞的郝兴军眼角湿润。当时他知道女儿被压的位置,需要化些时间才能救出，可是此时废墟里孩子们的呻吟声、求救声此起彼伏。他说，余震不断，先把身边好救的救起来，多救一个算一个。救了几个后，当他转身寻找女儿，再呼唤女儿时，已没有了女儿的声音。
五月撕裂成瓦砾
生命向荒野敞开
女儿的喊声
那阵喊声
比活下去的岁月更远
女儿近在咫尺
喊声过后
血已经流干，墙正在倒下
你很想自己死去
留住你播下的正在发芽的生命
路已经堵死
阳光到了尽头
春天的种子
终于，化为一缕烟
一粒尘土
宽容的太阳
灰白而刺目的太阳
树静静站立
天空有那么多的雨
你一个夜晚与一个夜晚守候
许多年过去后
许多年
你等待夜晚
天上会亮起一颗星
你将用一生来遥望她
我们会在时光中老去
大地却不会消失
女儿的喊声
年复一年，日夜
摇动太阳和月亮
当汽笛拉响
拉近天堂与大地的距离
这是一个父亲的回音：
女儿
我明天来看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