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是风的声音》

听，是风的声音

它从地底升起，在这世间游荡

白天、黑夜

白昼总是太亮，它实在不知把自己藏在哪儿

有时是树叶、草间，有时是女孩儿们的青丝发梢

有时则是微微褶皱的水面

有时，它也会突然咆哮起来，尖利地，疯了一样奔跑，撞你的门，撞你的玻璃，甚至摔破你窗台上的花盆儿

你不知道它怎么了、如何安慰

你坐在屋子中间，听着，等它野够了、狂够了、安静下来，重新像一匹温驯的马，眼神清澈、美丽

你还是喜欢夜晚的它

它是世界的反面吗

——从黑暗和寂静里悠悠地走出来

宛如月光，温柔，若最轻的叹息

又明亮

有一句没一句，你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

一个故事，一个没完没了的故事，还是一个早已结束的故事

它只是自言自语，仿佛它就这样一直低头走着，拣练着世间所有的词语，只为把那个故事，它那个没人要听的故事讲好

——它在自己的世界里琢一块玉，它一直拿不定，到底何器为器？

有时它也会睡着，睡着一会儿

无休止地做一件永远没有结果的事儿是很累的

就像你和你自己的争论，结论永远不会在一个沙漠一样的子宫里诞生

它有时候也会做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地底

——那时候，在无尽无际的黑暗里，连它自己也还是一个梦

可是如今，如此浩荡之躯，如何回，如何塞进一个梦里，一个梦的躯壳里

好重的脑袋

一低头，它醒了，眼神空茫

无着

此间何间，此身何身

梦又何在，家又何在

也只是一瞬间，一瞬间的恍惚

它又低了头，继续游荡，继续语呓不止

若一缕游魂，在你的窗外

你想，就是你此时出去，抓住它的手，扯住它的衣角

它还是会一无所视，最多，你只是一棵树，枝叶繁喧，却无从安慰

有时候就是这样啊，你和一个人之间，与你和一棵树之间，是一样的

你和风之间，风和你之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