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到白居易的《夜雨》: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那种求不得的遗憾像潮水一样从脚底漫上眼眶,像落入泥潭深陷,手不能动,口不能言,连呼吸也堵住了,有什么东西想要扑出去,却隔着看不见的屏障,无力又凄凉。
我想起夜夜到来的梦,不同的场景同样的人,有一些定格的画面在记忆里反复出现,年复一年之后,细节都忘了,只觉得当时就是这样的罢,我总是不会记错的,然后就被排山倒海的愧疚迅速淹没了。
至今她已走了10年了!
我总记得一个昏暗的房间,进门左边斜对面摆着电视机,左边靠墙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正在忍受着疾病的痛苦,我正对着着电视机坐在床旁边的小凳子上认真的看着奥运会。
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和电视机里激情的解说夹杂在一起,我刻意不去听那叹息,专注于国人的骄傲,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住恐惧和心慌,好像这叹息不是召唤死亡的前奏,只是不会停下来日常,是的,这只是日常,不是别的什么。
后来回想起来,这掩耳盗铃的行为可能伤透了她的心,以至于至始至终没留下一句话给我。
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我无疑是庆幸的,庆幸自己不用再面对这残酷的事实,也骗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回到从前。原本因为要带几只活鸡活鸭上火车的尴尬也被火车站不能带活物的要求消灭了,我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如常的踏上返程。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我以为是返程,却再没有了家。
国庆前最后一天放学回到住处,没有一个人,我想最害怕的事大概来了,第二天,确认了消息,我哭了一个下午,哭到茫然。
近两年我基本上没见过自己的眼泪,好像没什么事情让我伤心,总听别人诉苦,就想,这有什么苦呢,比你苦的多了去了,有多少苦难以表达呢!我以为自己苦的时候,佛说,众生皆苦,于是我也没什么苦的了。
我只是想读这首诗,一遍又一遍: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前心,安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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