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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拒的稿子里发现了一个问题，有些作者根本不知道小说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不但没吃过猪肉，甚至没见过猪跑。我自信满满地对他们说：你们等着，我忙完这几天就写一个专业性相当强的论文出来，发表在周水水日记里，详细阐释什么是小说，你们关注我呀！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我骗了无数个关注，粉丝都超过250了。今天，我终于从打游戏的时间里挤出了那么一丢丢，来搞一点文学研究。然而，我惊奇地发现，我也不知道小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就尴尬了呀！我在拒稿信里总是说，你这不是小说，投给今日头条吧；你这也不是小说，投给故事会吧。那到底什么才是小说呢？嗯，我也不知道。
既然定义什么是小说很难，那么用遮诠表达总可以了吧，我定义一下什么不是小说。我忽然发现，小说的范围也可以很宽广，定义什么不是小说也很难。如果一个问题从正反两个方面来讲都很难，那这个问题就很简单了，我可以瞎掰。
我认为，小说分为三个层次：听到一个故事、看到一个故事、感受到一个故事。一般来说，小说都要有时间、地点、人物、情节等等基本要素。但是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不一定能组出个什么东西来，下面我举例说明一下。
听到一个故事：晚上，我去公园散步，遇到了高中同学，她带着自己的女儿在公园玩。上学的时候，我暗恋过她。
看到一个故事：晚上，我一个人在公园散步，遇到了高中时暗恋的女生。我想跟她握一下手，手伸出去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她的女儿很可爱，长得很像她，我抱了抱她的女儿。
感受到一个故事：晚上，我一个人在公园散步，遇到了高中时暗恋的女生。她的女儿长得很像她，我抱了抱她女儿，跟小女孩悄悄说，“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妈妈。叔叔上学的时候可喜欢你妈妈了。”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她有没有告诉妈妈。我不太希望小女孩告诉妈妈，因为我跟上学的时候一样怯懦，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我又有点小女孩希望告诉妈妈，因为我对她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
第一种听到一个故事，这是作者最常出现的一种毛病，他可以将整个故事讲得很流畅，流畅到没有任何波澜。当别人用流畅这个词来形容你的故事，而不是形容你的语言的时候，那他就是在侮辱你。老周建议你骂他，你懂个锤子！但是，确实是这个样子的。把一个故事讲得跟产品使用说明书一样，那就索然无味了。所以，我认为小说至少不是产品使用说明书。
第二种看到一个故事，这已经算是比较优秀的小说了，至少他懂得讲述与展示的区别。讲述与展示的不同，这在无数写作书里面都讲烂了，我就不再赘述了。大体意思就是，你不要讲述一件事情，你要把这件事情展示出来。也就是所谓的画面感。你要让读者看到你所看到的东西，让他们身临其境。能把小说写到这种程度，我已经不会拒稿了。
第三种感受到一个故事。我认为这是一种比较高的层次了。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法，用什么样的语言，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只要你能让读者有丰富的情感体验，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如果第二层次在强调讲述与展示的区别，鼓励作者多多使用展示，尽量少用讲述，那么在第三层次我想说无所谓，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波拉尼奥在《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的那几篇短篇小说里，使用更多的是讲述而非展示，但小说相当好看，我们又怎么能说讲述一定强于展示呢？
有的朋友可能会说：老周，你的这三种不同表达用的字数不一样，这不公平啊，想要比较三种表达的优劣，你要用相同的字数进行比较。确实如此，但是我们聪明的作者为了凑够三千字，他们又增加了无数支线故事和其它无关紧要的内容。他们讲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讲透。我不得不在读到一半的时候返回去再从头看一遍。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晚上躺在床上回忆一天发生的事情，你根本不记得上班时，在电梯里遇到的第一个人跟你说的话是“吃饭了吗”还是“早上好”。因为这并不重要。
朋友们，请你们认真观察生活，你在小说里讲述的故事在现实中根本不会发生，那都是你对生活简化后抽象后自以为是的认为。一个已婚的中年男人喝醉酒后不会给自己的初恋发微信说我好想你。他只会说：忙吗？累吗？最近还好吗？
忙吗？累吗？最近还好吗？不敢说爱你，只能说点别的。这才是一个已婚的中年男人喝醉酒后的表现。你们不但不懂爱情，你们甚至不懂生活。为什么你们在描写贫穷的时候都是千篇一律陈词滥调呢？你们真的去过菜市场买菜吗？当你真的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贫穷了。贫穷是这样一种东西，当儿子想吃虾的时候，你会去菜市场买；但是当你自己想吃虾的时候，你会觉得虾有点贵，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算了，即使那天是你的生日。
如果你真的买过虾，你就知道一斤虾大概有几只。这时候你的大学教育也派上了用场，你会准确估算几只虾儿子能吃饱，你也会知道妻子吃几只能解馋，最后你又用你优秀的口才让老板搭了一只。为了最后那只虾，你甚至不惜跟老板多讨价还价几分钟，因为按照你的计算，最后那只虾才是你的。如果老板不搭那一只，就没有你的了。就这样，你寒窗苦读二十年，换来的不过是餐桌上一盘虾。朋友们，这才是生活的样子。有哪些谎言是你长大之后才知道的？有一句谎言是我当了爸爸之后才知道的：你吃吧，爸爸不爱吃。
所以，请你务必好好生活，不要坚持写作。当你将写作同坚持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请你放弃吧。写作本身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它无比自由，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同意，它甚至没有任何成本，你坐在餐厅里拿支笔就能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个小故事，甚至开会的时候你神游天外也可以构思一个小说大纲。但是，当你想从写作这里得到什么的时候，你不但不会得到什么，而且会失去写作的快乐。河边上钓鱼的大爷最会教育人。他们钓鱼之所以这么快乐，是因为他们并不等着钓到鱼回家煲汤。如果靠钓鱼养家糊口，他们不但养活不了自己，还会失去钓鱼的快乐。
我有一个朋友，他身体强壮，热衷滚床单。后来，他把爱好变成了职业，索然无味。现在他正准备转行当作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我只能告诉他要坚持梦想，干一行爱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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