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网名叫“小豆子”,我的真名里带一个“小”字,我在家里排行最小,我长得娇小玲珑,我是小学音乐教师。这辈子,我感觉自己注定是做小事的小人儿。可能这么多的“小”因素聚在一起,我对“小”字尤为喜爱,如小物件、小饰品,小花小草、小书小人,小确幸、小甜蜜……
回到更小的年级。
有很多年,我一直带中高年级。走在孩子们中间,我这矮个头常常淹没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到任何的优势来。当然,孩子并不介意这些,但我会有所不适,我时常会有压迫感袭来——是被青春荷尔蒙气息压迫,还是产生的心理自卑压迫,这一点我至今不太明白。望向孩子们的一张张脸,看起来他们比我还深沉,唱首歌也需要不断启发、诱导、挑拨,他们显得高冷,又捉摸不透。所以每次音乐课,我都得想好策略,略施魔法,夸张行动,他们才浅浅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好感度。不要看我性格里有些清冷,可是我的内心是火一般的滚烫,我就是觉得……这些娃对我的回应太弱太淡了,电流太少、火花更少。我不甘。
于是,我申请回到低段年级。妈呀,这下画风彻底反转:我刚走到教室门口,就有小朋友不断上前示好:“老师,我最喜欢唱歌了。”“老师,我最喜欢上音乐课了。”“老师,你好美呀。”居然还有小朋友大张旗鼓地向我说:“老师,你教过我的妈妈,现在你开始教我啦。”这种自豪感引得我格外容光焕发。还有小朋友会“得寸进尺”,故意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摸摸我的裙子,撸撸我的头发,还有小朋友大呼“老师,你好香啊”,实则是洗发水的味道。我被簇拥着,我被喜爱着,这是人世间纯真而又美好的情感。因为这些萌言萌语,我的心也瞬间萌化,我在心底原谅了他们排队时的叽叽喳喳、上课时的叽叽喳喳,还有偶尔的顽劣与难以管教。我想,那些叽叽喳喳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所以我要保持更多的耐心,保持更多的天真,保持更多的善意,才能读懂那些叽叽与喳喳。
盛开紫薇~
去做更小的事情。
人生五十知天命,这个年龄,真的应该活成儿童的样子,才不会吓坏了孩子们。有时,我会担心自己的容颜不可爱;有时,我会担心自己的举止没活力;有时,我会担心自己的思维不灵活……其实,这时候我更多追问的是:我凭什么做老师?我凭什么教孩子?这使得我的内心越发小心谨慎,也越发胆小细微,我真的担心自己配不上这些天真浪漫、内心善良,对未来充满遐想的孩子们。我和他们代际关系真的差好远啊。
所以,我自己要慢慢学习,也要教孩子慢慢学习。那天,我站在一18班门外等他们下课,看到一17班前门外有个女孩不停地在哭泣。开始,我以为是被老师批评,所以被关在了门外;后来听哭声越来越大,我意识到我的判断有误。于是,走过去轻轻问她:“怎么啦?”这时我才发现,孩子是去厕所回来,但她的小手根本不会拧门把手,使的劲儿也不对,推门的方向也不对,于是这扇门就成了“铁将军把门”,尝试几次打不开把她给急哭了。这样的小事,对大人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但对小孩来说,它是难的,是需要教的,是需要帮的。
如何开门,如何关门;如何开灯,如何开风扇;如何去卫生间,如何上卫生间;如何去音乐教室,如何在食堂就餐,如何把自己吃剩的饭菜倒垃圾桶……我需要每天弯身子低下头,手把手地教孩子做这样的小事……做这些小事情,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小幸福;当我说着教这些小孩做事与学习时,实际上是小孩在教我如何做事如何学习;当我的心感受到这些微妙情感时,我觉得我正做着人间最伟大的事情。
果实累累
实现更小的目标。
每天能早起,每天吃个鸡蛋,每天搭先生车子上班。每天中午去教室走一圈,每天抽时间去看看孩子们。每天喝上几口茶,每天读上几页书。每天坐在电脑前思考一下课堂,每天可以和伙伴们完成日更挑战。每天抽空去园子看看花花草草,如果运气够好还可以吃到一颗成熟的无花果。每天在廊道里遇见阿姨在快乐地劳动,总会相互报以微笑。每天目标越来越微小,实现的愿望越来越清晰,人的满足感却越来越强烈。我不是没有诗与远方,而是觉得每一个当下都挺好,物也好事也好人也好,这每一日的琐琐碎碎与平平凡凡是真的好。
低头的时候走路,抬头的时候看云。近处有稚童,远方有诗意。在一张不大不小的办公桌上窸窸窣窣,居然实现了很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和老师们一起完成了六轮的“21日写作挑战”活动;“教师读写”推送了100期,“读写接力”推送了100期(对双百有执念);校刊《雅园》完成了10期(专访了9位教师,有一期是教科研专辑);助力伙伴发表了近30篇读写文章……这些事儿看起来很大,做起来却很小,就像蚂蚁搬家一样小而具体,勤而不懈。因为时间,这些小事在后来的日子像镀了金似的闪闪发光,连同我自己也闪闪发亮起来。
很庆幸,我又可以回到安静的书桌前做安静的事。手头又有几篇不错的稿子,我得把它们努力变成铅字,让这些鲜活的文字以另一种方式与我们会面,这一定更有意思。再有几天,我就要和孩子们见面了,我的音乐教室又会叽叽喳喳热闹起来……想着这些小愿望、小目标也在不停向我招手,我的嘴角忍不住开始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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