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树安安静静立在院里,从容不迫的经历着春夏秋冬。一季又一季,岁岁又年年…它沉默着,屹立着,虽不曾像鲜花那样娇柔可人,却因不惧风吹雨淋,自有一番风骨正视人间,它如此遒劲挺拔,扎进了我的心中。
儿时,生活总是欢乐的,时光如轻快的小溪一般流淌,每天充满着喜悦。夏夜里姥爷常会在树下的大躺椅上抱着我,给自己沏上一壶茶,茶香四溢,环绕满院;伴着满天星斗,月色如华,姥爷的故事也就开启了:“话说那时………”我有时会专注的听着故事,有时会随着故事,思绪翻飞,静静地抬头仰望着天,漫天星光像银河里揉碎了的宝石,洒向人间点点光辉,落在了眼前的树叶里,留下一树清凉婆娑的光,我常常好奇,姥爷说的故事里神秘世界真的藏在了大树干里了吗?那里真的有小人国么?那飘落的树叶真是通往神秘国度的通行证么?那棵树,在儿时我的眼里是神秘的………
上小学了,清晨蹬开被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树旁“比身高”,用小石子在树干上刻下一道道痕迹,看着痕迹一天天“长高”,姥爷常点头欣慰的呵呵笑着,那慈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些许的骄傲和喜悦。微风轻拂,树叶哗哗作响,仿佛也在为我一日日的成长而鼓掌。那棵树,如同姥爷一样,是见证和守护我成长的亲切长辈呀………
上初中了,功课繁多,回老家的次数逐渐减少,姥爷打来电话时,总会说一句“又窜个了吧?你小时候比高的划痕还在,这么久不见,再划得好大一块啦……”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沙哑带着微微的失落,我知道姥爷对我说不出的惦念就在他每日抚摸的一道道划痕里。每次再回老家时,姥爷总是步伐轻快的迎上来,而每一次离别,他总是无声的摸摸我的头……院子里依然有一壶茶,那棵树,和那把躺椅,却在姥爷转身的时候,眼里是莫名的酸涩和伤感。我知道那棵树和姥爷一样,是常常惦念我的,我又何尝不是?
假期里,偶尔回老家看看,姥爷笔直的后背也渐渐弯曲,头上被岁月染满了秋霜,如同院中的那棵树不再挺拔,枝叶飘零,散落一地金黄,却还要拼尽全力为枝头的鸟儿守护一片晴天。这不正是姥爷一样么,守着小院一方安宁,为子女守着回程的归宿,姥爷也正是那棵树啊,是坚韧的,是默默奉献的。
姥爷家要拆迁了,他坐在院里,凝视着大树很久很久,摩挲着那一道道痕迹,一遍一遍,他的脸上不见要住楼房的喜悦,只有无尽的不舍和难过,那是他的老伙计呀,老伙计身上留着这个家族后代那么那么多温馨的回忆,怎忍舍去,那一刻姥爷的背影和树影重合了,那么的令人心酸和留恋………
再次回老家,不见了小院和树,远处夕阳余晖铺满了天空,一片酡红,那片云彩里,仿佛又看到姥爷与那棵树交织的影子,那么暖,那么亮,是岁月长河里最温柔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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