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

忘了从啥时候开始的，我跑步经过小广场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个六十岁出头的男人，坐在绿化带旁边的凳子上抽烟。应该一年多时间有了，我们彼此没有打过招呼。冬天有一次我给流浪狗喂食的时候，他过来说了两句有关流浪狗的话题，就算认识了。

他到广场的时间总是比我早，有时候我还在半路上，他就返回了，常年骑着三轮电动车。说是晨练，但是没见过他做任何运动，抽着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来他是有计划的，不会在这里逗留很长时间。

你一天能抽多少烟？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靠近他边锻炼边问道。因为我来的时候他叼着烟，我锻炼的过程中他又点了一支。按照这个密度下去，至少是两盒的量，我猜想。

应该是我的问话时机没掌握好，明明他刚刚吸了一口烟，这时候如果回答我的话，难免被呛得咳嗽连天涕泪横流。看得出他是一个悠闲惯了的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刚刚吸进一口烟，从鼻子和口腔里缓缓涌出来，没有一丝浪费掉的，估计是从气管到肺部该走的程序一样没有落下。

从他说的情况我才知道，六十三岁的他，是从行政单位退下来的。当时的政策是工龄满三十年，岁数达到五十岁，正好他的条件赶上了。“日子过得好快啊！不知不觉退休十三年了。”他感叹地说道。

这十三年你是如何过来的？我问道。说实话我有些好奇，五十岁退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但是真正退下来了，如果对生活没有好的安排，无所事事的日子也不好过。

如何过来的？人这一生，朝前看，似乎过得太快，往后看，日子难捱！我这辈子就是白白混了几十年时光，在单位就是混日子，退下来又是吃睡两件事。每天眼睛睁开就想着该吃啥呢？饭后就想着该去哪里转转呢？你别说，这退休的日子，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美好！他说着话，又掏出了我所见到的第三支烟。

他说自己酒精过敏，一生滴酒不沾。老伴对于他抽烟持反对意见，无可奈何只有早早出门骑着车在外面转悠。也不是为了锻炼，不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就是为了过过烟瘾。他说这么多年习惯了，早上的几支烟要是抽不过瘾，一天都没精神。

说来也奇怪了，我回到家里只要不出门，一整天可以不抽烟，他说。只要走出家门，不知不觉手就伸进兜里掏烟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他自嘲的笑着说。

和他攀扯着说了一会话，眼看着话题扯不断了，估计这人也是个话痨。我每天的时间基本是固定的，也没时间和他聊太多，找了个借口走开了。以后的许多时日里，我都是远远和他打招呼，没有过多的交流。

从开春以来，上了年纪的人陆续走出家门了，小广场上锻炼的人也多了。绿化带旁边抽烟聊天的队伍又壮大了，几个老头他给你一只，你再给他一只，抽的不亦乐乎。难道他们都是为了躲避老伴的唠叨而走到一起来的？一看就是一帮志同道合的人。

有一天我刚要从他们旁边走过去，被他们截住了。听说我是修手机的，几个人把我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拿出手机让我帮他们看看。我一看立马就头疼了！他们犯的错误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普遍存在的问题，手机解锁后乱七八糟的广告一涌而出，根本没办法正常使用手机功能。

我替他们清除手机垃圾和不用的软件，几个老头虔诚地看着，对我连连称赞。我说了几次让他们离我远一些，根本没人听我的话，一个个从嘴里呼出的气味带着浓浓的烟味。不是我说得夸张，比厕所里的味道难闻，直熏得我头昏眼花。

前几天我每次过去，都是用眼角余光看一下他们，生怕再被他们纠缠住。平常五个老头居然少了一个，仔细一看，少了的不正是他吗？出于好奇，我走过去打听了一下。

从他们口中我才知道他姓张，几个人都不敢相信，我和老张那么熟悉竟然连他姓啥都不知道。原来那个老张生病了，虽然他抽烟很厉害，但是肺部很健康，倒是一向没啥毛病的胃出了问题。

“据说是胃癌晚期。”

“手术切除就可以了。”

“都晚期了，估计够呛！”

“唉！人的命里注定的，一个人一辈子能吃多少，能喝多少，都有定数啊！五十岁就无所事事地度日，老张应该把自己的福分消耗完了。”

“胡说呢！我叔叔九十多了还活的好好的，九十年了，吃了多少东西，还没消耗完？”

“你叔叔不是还在放羊吗？他一辈子都在自食其力地辛苦着。再说了，你叔叔几年能吃掉老张一个月的工资？”

……

走了好远，我听到他们还在讨论着关于命中注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