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一如既往的午后,楼上一如既往的响起悠扬的琴声,和着冬日的暖阳,让人不禁想做点什么去记住这美好的时光。
古琴啊!不禁想到了逝去的姥爷……
姥爷死时已有些年岁了。在世间活了九十六个春秋,被叫了七十多年师傅。
那是他离开世间的两年前,也是个冬天,也有着琴声。也是我和他共处的两年。
姥爷年事已高,腿脚不灵便,耳朵也听不清楚。扶他一步一步上了楼,感到那粗糙的手不停颤着、颤着。
姥爷来了,搬把椅子坐在阳台上,一声不吭晒着太阳,就好像家里没这个人似的。写了会儿作业,叫他吃午饭了,走到阳台上,窗外是琴声,窗里是阳光。我看到姥爷侧耳听着,用他颤抖的手在膝盖上弹着那曲我并不了解的曲子。
“姥爷!”
“姥爷?”
“哎~来了。”
几天内,姥爷天天去阳台晒太阳,开着窗,任凭风灌进他空荡的身体里,只为听古琴的悠扬。他在这没什么熟人,很孤独。
我终究还是问清了他的过去。
姥爷在1920年生于一个荒僻的村落,1928年,他和古琴结下了缘。什么军阀混乱,什么国共内战,日本鬼子进兵的。总之,那是个混乱的年代。
1928年,一个云游的琴师来到姥爷儿时生活的地方。
于村头古树下盘膝而坐,擘、托、抹、挑、勾、踢、打,十指不停,琴音不止。在袅袅炊烟之中,琴音伴着夕阳的余辉,传进村落的各处。
他呆呆的听着,如痴如醉。忘记去品尝那不堪入目又如同仙琼甘露的晚饭。古琴如同有魔力一般使姥爷牵肠挂肚。
“俺想摸一下那个。”
“你?”
琴师皱了皱眉,看着前面这个衣着褴褛,满面尘灰的孩子,没理他,背上琴,一个人走远了。
姥爷失落的回了家。星光灿烂,夏夜的风抚平了身体的躁热,谁也没想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有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地闪。他决定去偷那张琴。
那个琴师暂住在一地主黄仁世家,黄仁世家大业大,这地界儿被他办了个驿站出来,虽然人少,但也能搞点银两。
姥爷翻进黄家大院,还没等摸清哪是北,就被逮了个正着。依黄仁世的脾性,当然不会放过一个突然出现在他家的穷小子。
“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我家闹事!”
不等答辩,竹仗就刷地落下。姥爷心中暗暗骂娘。那两三个房客也被惊动,琴师定睛一看,不是之前要玩他琴的那孩子又是谁?他也动了恻隐之心,叫停黄仁世。姓黄的回屋前还不忘骂几句。
“算你狗娘养的好运,遇着个贵人,下次不死也得扒你层皮!”
琴师把姥爷带进屋里,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易…易简……赵易简”
“想学琴?”
琴师指了指立在墙角的那张琴。
“想!”
“明日再来找我吧。”
姥爷家里虽然穷,可他父亲也读过些书,自幼对姥爷严苛,在父亲的教导下,四书五经他也倒会一点,按邻里所说,这孩子有慧根,就是没投到好人家。且说当时姥爷回自家正想睡,蹑手蹑脚进了屋,却看见自己的爹正看着他。
“夜里不落家你干什么去了?”
“……”
“说!”
“学琴。”
“笑话,你也能学琴?”
姥爷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通,却没想到他爹会哈哈大笑。
“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姥爷就起了,他没忘记学琴的事,他爹也没忘,让姥爷洗了个澡,破天荒的给了他件新衣服。找了那琴师,姥爷磕了三个响头,也算是成了人家徒弟。
“琴者,有六忌、七不弹,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风,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兄不弹,不净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不弹。现在这些人,哪还记得这些,哼!小子你记住,别的我不管,只要你怀有虔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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