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安

《瑞安日报》2019.8.8刊登

长安，是一座值得一去再去的城市。

了解一座城市，夜，是它的入口。坐着公交车从陕西师范大学长安校区一路晃荡，经过西北政法大学、长安广场、电视塔、小寨……满城的灯光次第开放。我们至钟楼下。钟楼发出耀眼的光芒，闪烁的霓虹，红的、蓝的、紫的、橙的……仿佛一曲气势磅礴的大合奏，交错辉映，金碧辉煌，让人恍若穿越到盛唐的繁华中来。

钟楼相距不过百米是鼓楼，它们相守相望，一个架着多面鼓，一个悬挂着一口老钟，经历着岁月，重复着晨钟暮鼓的轮回。

钟鼓楼的后面就是回民街。两年前，曾浮光掠影地走过此地，在古色古香的清真馆采访过一个低调平和的归国华侨。回民街由北广济街、北院门、西羊市、大皮院、化觉巷、洒金桥等数条街道组成。街道两旁大量的美食店铺，近300种特色风味小吃让人流连忘返。叫卖声、切糕声、银器捶打声透过拥挤的人潮混合成一片。馕、猪手、biangbiang面、牛肉泡馍，各色小吃发出诱人的香味。一串一串的羊肉，肥瘦相间，肉香和作料在火中滋滋作响。整个街道都笼罩在热热闹闹的烟雾之中。热闹的街市，风中猎猎飘扬的店旗，让人真切感受到脚下的土地曾是让四方来贺的大唐帝国的土地。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北朝《木兰辞》中表达方向的街市，到大唐时形成成熟的东市和西市。它们服务人群不同，东市主要服务于达官贵人等少数人群，市中多为奢侈品。而西市则是大众化、平民化，有大量西域、日本等国客商在内的国际性大市场。日常语“买东西”最早即来源于此。

如果说回民街是市井气的，那么长安大牌档则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它不是普通的餐馆，而是热闹繁华的秀场。吆喝声此起彼伏，人潮涌动，排队等候用餐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一声锣响，一锤定音，店小二递给我们一张桌签，尽管排在我们前面还有11桌，我们一点都不着急，美好的东西值得花时间等待，更何况长安大牌档是个有趣的夜市。十几张长凳一字排开，门口各种节目粉墨登场。这边仿古代赌场押大押小，供等候的食客玩乐，输了不花钱，赢了发给银券去门口换零食解馋。那边小二提着过人长的铜壶表演茶道，在铿锵的音乐声中斟茶自如。店小二无一不穿上唐代的服装，让人疑心误入某个影视基地。裹着蓝面头巾，身穿蓝布围裙的厨娘正在四面敞亮的铺子前，卖力制作各色小吃，纤纤玉指飞舞间，铜镜糕、文房四宝、麻将牌、关中六煮，惟妙惟肖的造型呼之欲出，让人叹为观止，不忍下箸。长安大牌档的小吃囊括了西安所有的名小吃，我不由想起温州“天一角”的小吃，两者何曾相似，都把地方最特色的美食汇聚在一起，做成了连锁品牌，如此，吃的不再是食物，而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文化。

移步大雁塔，你同样会惊艳于璀璨的灯光秀。取经归来的玄奘法师为保存由天竺经丝绸之路带回长安的经卷佛像而修建的大雁塔，作为现存最早、规模最大的唐代四方楼阁式砖塔，是印度佛寺和汉文化融合的典型物证。如今的大雁塔，除了古代的光辉，还被赋予新的生机。大雁塔北广场建成了亚洲最大的音乐喷泉广场，也是亚洲雕塑规模最大的广场。

长安夜色可餐。原以为长安街和大雁塔的灯火好看，然到了华清宫，灯光的饕餮盛宴美得令人产生幻觉。我们端坐在华清宫的B区观众席上，沉浸在大型实景历史舞剧《长恨歌》中，华清池畔的凄美爱情在骊山脚下徐徐展开，浓郁的盛唐气息扑面而来。夜，是最好的幕布。原本黑漆漆的山体，在灯光的映射下，千娇百媚，似刚出浴的杨贵妃，看的人酥酥的、软软的。随着音乐的变幻灯光也时刻转换，一会儿繁星满天，一会儿祥云如瀑，一会儿缱绻缠绵，一会儿刀光剑影。突然，战火轰鸣，一阵热浪裹挟水珠而来，啊——观众席上有人不禁喊出声，似若穿越时空隧道，被带到了安史之乱的现场……天哪，这哪是沉默索然的山体，简直是一只灵动跳跃的山妖，让人沉迷，让人战栗。

走出华清宫，同伴说：“《长恨歌》，只有‘歌’，没有‘恨’。这昂贵的票价，值！”

夜长安，回望处，青砖，神兽，屋檐，霓裳舞衣仙乐风飘处处闻，那璀璨的灯光依然散发盛唐的宿醉，历史的余韵在光影之中投射……

夜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