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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板走后,我便立即忙了起来一一
我把厨房间那些肮脏的物品统统请到井台边去,然后找来畚箕扫帚,从陈师傅台子边开始一直到厨房,包括够得着的墙面,全部打扫一遍。完毕后再拎上水壶和铝锅去到菜地围墙边,拔起一把草,就着草根上带起的泥沙擦起那厚厚的油污……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所有的物品旧貌换新颜,把它们重新归置好,我开心地欣赏了一会我的劳动成果,然后再得意地准备生炉子烧水:我发现我屋里那只水瓶里空空如也!
我在干活的这段时间里,大块头阿姨一直坐在那把椅子上和工人们聊天,他们小声地嘀咕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没注意听,只顾专心做我的事。这会儿见我把炉子拎到了菜地边去生火,可捣鼓了半天也没能生起来,阿姨便站了起来,拿一张旧报纸朝我走过来,她已不再拉着脸,而是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她耐心地教起我应该怎么生,并给我做着示范。在她的帮助下,煤饼终于烧起来了,搁上擦得亮亮的水壶,又淘好晚上烧饭的米,再去准备晚上的菜:炒豆角、炒洋葱、红烧鲫鱼、再来一个丝瓜汤?
可怜的是:我找不出一样配料,既没葱也没姜,更别说有一只蛋让我配配丝瓜汤,有两只青红椒让我配配炒洋葱,真让我沮丧!无奈,只得去问阿姨有没有,可否借我几根葱半块姜、或是一、两棵青蒜蒜瓣什么的,让我搁在鲫鱼里,没有这些,这鱼烧出来能好吃吗?
好在阿姨倒也挺爽气,二话没说,就上楼去给我取来了葱和姜。
吃晚饭的时候,三位工人的脸上都有了笑模样,并且和我说起了话,问问我是哪里人,来上海多长时间了,之前做什么等等,还告诉我,以后晚上多烧点饭,留着第二天早晨烧泡饭,他们早晨吃酱菜泡饭就行。
他们说话倒也和颜悅色,好像也不难相处的!
我收拾好碗筷,阿姨下来了,告诉我炉子用好后,别让火熄了,换上一只新煤饼放在上面,然后把炉门封上,到明天打开炉门就又烧起来了,省得再来生炉子。又教我怎样放煤饼、怎样封炉子,留多大的缝隙最好,又叫我灌满一壶水搁在上面,说到明天早晨,水差不多也要开了,又省时又省力……
我连连道谢,突然喜欢起大块头阿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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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事情做好了,便来收拾我睡觉的地方一一
这屋里的东西放得实在不像话,摆地摊儿似的,又占地儿又不雅观,我把它来了个彻底大改变一一
先把那些散乱无章的皮子整理好,都卷成一卷一卷,只朝窗户一边堆放整齐,腾出右边一块地儿,把鞋盒全挪过去,然后把床前那些属于厨房间的物品移到鞋盒处去一一摆放好。这样一来,.这房间可就好看多了,也像个样了,而且我的床前再没了一件碍眼又碍脚的杂物,真正属于我的地盘了!把它打扫干净后,我设想着:要是能有一张台子,一把椅子或者一只高脚凳,那可就太好了!当然,最好还能有一块布帘子挡一挡,省得在门外就能看到床,这是我最不喜欢的!当然哪,最最好的方法是:把床和皮子们换个位置,让我的床临窗而放,但必须马上得有一块大布帘子,有了它,我就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独立的、亮堂堂的像样的房间了,这就太完美了!可是这,暂时还有点困难,还是把这最完美的方案暂且放一放吧!
我不能得寸进尺、太不知足啊!我想起那一次,我去一家带孩子,晚上睡觉时,那家老太太要我带着孩子睡一床,晚上还要起来给孩子喂两次牛奶,把几次尿……我见那水红色的床单上,大小便的污迹划地图似的这一块那一块,再看对面两步之遥的老太太的床,也并无二致,屋里一股尿臊味……
那家有两个一般大的孩子,儿子一个,女儿一个,都抱在手里得喂奶,老太太带一个,我带一个,这个哭那个闹……
我看着那张床,想想晚上还得起来几次!当即鼻子一酸,也哭了起来……老太太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不想做了,我明天就走!
谁知老太太一听这话,勃然大怒:“要走,你马上给我走,我这里可不是旅馆!还想在这里免费住一夜,休想!你马上给我滚!”
好在她那儿子通情达理,听到声音马上从隔壁房里走过来,虽没能说服他母亲留我住一夜,却执意把我送到公交车站,还硬塞给了我乘车钱,并且一再交待我别下错了车……那是我来上海的第二份工作。
那时我来到上海只半个多月,在白天也搞不清楚哪儿对哪儿,更别说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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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我找不到洗脸盆,敢情别人都是用洗菜盆洗的脸,得,我也只能凑合着用它了,洗澡盆倒是有一只,一只大大的红色的塑料盆。我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把床席、忱席用热热的毛巾擦了两遍!
好了,终于如愿以偿了!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又舒舒服服伸一个长长的懒腰!我太高兴了:我一定要好好在这里做下去,这才是我想要的工作:包括自己,只烧四个人的饭,又没有别的家务,也不会有人来烦我,我会有很多时间看书、写字,做我喜欢的事……多好啊!虽然这屋里有一股牛皮味,可闻习惯了,也肯定就会好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因为昨晚饭烧得少,没剩下多少,我得给工人们烧一锅粥当早餐。
打开炉门,调放好煤饼,果然煤饼马上旺起来了,那满壶的水也开了,工人的两只空水瓶放在外面的窗台上,我都给灌满开水,换一只煤饼,我准备烧粥,然后自己洗漱好。
做完这些,院里还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起来。我已经知道,这院里住的人可不少:除了房东自己家,那三间平房就租住了三对小夫妻,楼上租户除了陈师傅和大块头阿姨,另还有两户,统共近二十口人。晚上下班后,院里热热闹闹,井台边围满了人,洗菜洗衣洗锅碗瓢盆的,忙个不停……他们见了我都说:“嗬,曹老板又换人了,这毛猴子,倒也真有本事,走马灯似地,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院里住了这么多人,这合用的院子自然没人打扫,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垃圾。我找到一把竹扫帚,从楼房的走廊开始,边边角角,平台到院子,全部细心地打扫一遍,把那些陈年旧垃圾,破砖烂瓦烂菜根烂菜叶废纸头等等等等,扫了一大堆,统统请出大门去,一直请进大门十多米外的垃圾堆场。
当一座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院落呈现在众人眼前时,虽然我并没张扬,可大家都认定了是我扫的。便都来问我,为此,我赢来了一片赞美声。这反倒使我不好意思起来!
吃过早饭,陈师傅带我去菜场买菜,大块头阿姨也去。他们各骑一辆自行车,陈师傅带着我。我发现他是个很可爱的老头儿,还有些老顽皮!.我说一声:“谢谢陈师傅!”他便开心得咧开大嘴巴笑。他还有一个毛病:只要咧开大嘴巴,嘴角便挂下口水来,滑稽极了……
我坐在陈师傅的车后座上,上了大道后,他故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甚至像玩飞车的小伙子似的双手放开车把,嘴里还连连说着:“哎哟哎哟,不好了不好了,要倒了要倒了!”等把我真吓得跳下车,他也就停下来,笑得合不拢嘴,笑得嘴角挂下口水来!大块头阿姨也停下来,也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抹眼泪,一手指着陈师傅骂道:“你这个死老头子,老没正经……”
陈师傅便笑得更开心了,口水挂得老长老长……
买好菜回来,车子骑到一家小店门口,陈师傅停下来,去店里买来三只“光明冰砖”。我们一人一只,站在树荫下吃起来,陈师傅张开大嘴巴,猛猛地一口咬下三分之一,冰得呲牙咧嘴,嘴里“嘘嘘嘘”直发声,终于冰得没兜住,雪糕从嘴里滑出来,和着他的口水,直坠落到了地上去……
我见此笑得眼泪直翻滚,腰也直不起来,手里的雪糕也差点儿掉地上去……
可爱的老顽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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