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有星照明玥(上)
一破月,一残红
挥剑翻手为云倾可破月,
屠了满地落叶似血残红。
饶是乱世风云暗涌人心叵测,
英雄儿郎挥血疆土守万家灯火,
随锋芒出鞘与战马嚎歌;
不闻四方秽语不顾家国摈弃,
推旧治革新政。
守万亩良田造一方乐土,
也不过为卿莞尔一笑;
拱万里江山弃金醉皇权,
只因捻得清心中所愿。
所以她执剑愿万家相安愿世无征战,
所以他执剑守她执傲信仰护她千里远航,
所以斩得断百年霸凌强权与天为抗,
所以斩不断不曾言弃的赤诚之心比星海万里。
惟愿灯火阑珊又见卿,
惟愿执手相伴一世安。
<初见>
他高坐于轿撵傲视视人间,
她垂颜自唤奴婢不卑不亢。
彼时他不知她心有明星愿众生长乐,
她却知他翻手点指便可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生命如蝼蚁的乱世,
有人立于支配的舞台纵马观山,
有人屈于权贵的胁迫畏天知命,
也有人,
自万般皑皑白骨中坚定地爬起,
要腐朽的权贵偿还逝去的生命,
要芸芸的众生改变落寞的时代。
那一年苍河浩瀚子星缭绕,
他是皇权的门阀公子,
傲睨一世视人命为草芥;
她是门阀的少女奴婢,
于异世不屈权贵敢逆天而行。
<初识>
打马并肩游上元,
火树星桥寄思情。
他轻踢良驹游于灯摊,
指着的不是瑰丽锦绣的金艳宫灯,
而是一团小巧可爱的玲珑白兔灯。
她自他手中接过兔灯,
却没有看到少年转身后嘴角的浅笑。
鞭炮阵阵惊马蹄,
青山留灯待人归。
彼时少年不知自己因何执拗,
少女不知茫茫暗夜明灯为谁留。
挥剑勒马保佳人,
千错万错皆自沉。
少年明知那少女的心计不似孩童,
但只要少女解释他必定信之。
手帕一下下的擦着少女的梨花带雨,
也一下下的将少女的泪都记在了心里。
那一年风和日暖斜阳映青山,
他是手足无措却故作逞强的,
别扭的宽慰着少女的阀门少爷;
她是故作可怜使心憋气,
却不觉中恃宠耍性的青山女奴。
<锋芒>
那夜的初雪来得格外的早,
如同少女卸下孩童的伪装誓要复仇之举,
在少年的心中都来得那样不合时宜。
他想着定要抓住她给自己一个交代,
却不知若真抓住了,他当真要她死吗?
冷冽的匕首贴着滚热的血脉,
他却笃定她不会杀他,
任由自己向那刺骨的刀尖倒去。
许是自负,许是信任,
少女如他所想抽回了匕首,
但脖颈的那抹鲜红终比不上内心的失落。
是因为他想要再信一次而她终骗了自己吗?
可他不是不知,
身处乱世又有谁对谁是几分真心呢,
终究还是希望她是不一样的吧。
白帕顶风飘散去,
从此再无半真语。
那一夜冷风肆劣浩雪沧茫,
他是势要高飞做那再无半点犹豫的雄鹰,
却不知已然入了情的泥潭;
她是势要破土而出迎雪而开的剑竹寒梅,
崭露的锋芒劈开了这沉寂的大地。
<八年>
他射出的那一箭阻断了那人北归的前方,
也阻断了她自由的方向,
也在她的不知下保她避开了前方万箭长空。
只是他们都不知,
这一箭射出的光阴,
便是悠悠长生中的八年。
她陪着那人囚于真煌八年死里逃生,
他禁于卧龙八年韬光养晦看清世态。
她在那人身上寄托了希望塑造了信仰,
以那人北归的远方为故乡。
他记得她曾说过 你看着吧,
他便真的暗中看着她却从不问自己为何如此。
与那一年的夜晚相似的风雪漫天,
迅猛如雷的弩箭划破了寂静的长夜,
也撕开了纠缠一生的命运的长卷。
毫无让步势均力敌的七箭,
身上都留下了彼此为自己制造的第一道痕。
阴差阳错的暗夜掷剑,
他的破月终是还手入了她的残红剑鞘。
那一年春秋数载时过境迁,
他是卧龙归来锐气腾腾的阀门少主,
执棋点兵却算不出宿命的轨迹;
她是凌厉果敢生动耀眼的永夜明星,
点亮了夜空却终逃不出命运的囚笼。
<崭新>
琉璃国宴再相逢,
眉目交锋盛气凌。
魏家解围不相让,
沉雪折梅比剑锋。
五龙争姝兵不动,
唯他逆天敢相争。
帝王一令下谁敢忤逆,
前有帝王后有家族旁有权贵。
或许他知道她总有办法脱身,
却终舍不得她有半点风险。
朝堂之上无人敢动,
却也只有他敢为她一跪,
求的不过是自君王刀口下的平安罢了。
君王大寿公主婚宴,
而歌舞升平之下埋藏着历时八年的蓄力伏击,
顷刻间便能使王城被赤血浇淋。
他听着她的壮言豪语,
看她扬起的眸子埋藏着希望的种子,
悉心浇灌便可长成参天大树,
可他悔他恨只因自己终不是那浇灌之人。
他就那样看着她如高傲的雏凤,
追随着那人的脚步不带一丝犹豫,
飞入了属于她的无双时代。
<情愫>
他望着笼中的女奴,
却怎么也瞧不见多年前那孩子的倔强,
可他执拗的买下了所有的女奴给她们自由。
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也许试着看她看过的世界走她走过的路,
就能离她更近一些。
老榆红袖挂满枝,
愿吾之人诸事顺。
他大约是从不信鬼神一说的,
却心念可能就在不远处的她一切顺利,
便随手抛玉愿保佳人平安。
坞蓬温浴如春暖,
寒眉交手情意暖。
他们不知彼此的身份撕打纠缠着,
然温热的浴水却为眉目交锋染上了情的色彩。
是肢体的触碰亦或是眼神的扼杀,
不屈的男女此刻百感交集不过寻常七情六欲。
求生之欲本无错,
木刺入骨终忍默。
扎入他肩骨的木刺带来的剧痛,
饶是铁血汉子也受不住血肉刺骨还要隐忍,
却终是他为了隐瞒她的存在生生忍了下来。
那一夜有浴如春寒冰初融,
他是或许心里有再多的烦闷与疑问,
在此刻终将她的安危放在了心头的孤傲公子;
她是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天生敌对不忘仇恨,
却终因他的行为开始重置天平的懵懂少女。
<并肩>
他执过利剑的手也能绾发轻叩挑簪巧缀,
他封穴扼喉的指也能轻粉施脂映红描黛,
她任他摆弄看镜前人鬓影衣香脱俗清尘。
汪洋之上的航行者从无法预知风雨何时消散,
如同本该是从来对立个怀仁智的二人,
竟也有似世间夫妻一般行闺阁之乐的一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如在林中遇刺时她奋不顾身的挡在他的身前。
彼时身无长物权贵也落魄,
扮作寻常夫妻一路相护千里求医,
他与她已然不知这错综复杂的丝线,
从何处解又何处是端头。
他也不禁在某个晚霞照余山时感叹着,
想来女子豆蔻韶华之龄,
寻常人家定是拈脂抹粉吟诗抚琴,
对那些上流的世家公子评头论足不知哀苦,
可她娇小身躯却隐藏着能跌宕时代的疯狂,
并在那条路上坚定地踩下踏实的脚印,
大好时光然这女子却要铁戈沙场。
想来是心疼的罢!
那一夏斜阳余辉暖风起,
他是知她心中所愿忧她不得此愿,
疼她痴傻也愿她终得云开月明的书生相公;
她是无怨无悔虔心踏实的坚守信仰,
却不觉中默默被他人映刻的倔强女英。
<改变>
他听着孩童稚嫩的错喊无从下手,
她看着他浴血杀敌却对小童束手无策,
他慌张匆忙她却眉眼笑意偏偏。
漫漫风雨夜无惧,
帐中情暖家人间。
他背对着她侧身而躺守在帐篷口,
篷外妖风肆起有血雨刀光,
他背后有知己甚深的女子和半路相逢的孩子。
曾经几多拔剑相向针锋相对的枭鹰,
如今在岁月的翻腾中泯消了过去的恩仇,
终有这不问过往与前路,
只当携手而战比肩而立只为活着的瞬间。
历史的洋流掀起的潮浪从来都不可阻挡,
就如同有些自海的不同彼岸来的人交汇了,
有些同路已久的人也渐行渐远了。
她曾坚信着那人就是这个时代的希望,
可如今她已然不知这一切是对是错。
那一夜风雨骤停黑云未散,
他是守她护她多年来初次与她如此相近,
心甘情愿为她改变再不是昔日冷冽的公子;
她是放却恩仇后心有新生却不敢靠近,
心已生疑又不敢寻根再不似当年果敢的女将。
<心悸>
他怒他恼甚至漫天自骂,
因为当他满载而归时看到的人去洞空,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把留下的孩子带在身边,
因为那是她托付过的。
既然有人注定让她失望,
那么自己就必须好好地守护她。
唐京街战她似猛狼快如光影,
可他总能在浩浩人群中仅凭一个眼神认出她。
将遇良才当惜之,
在他们都不知彼此身份的情况下,
他知她一切招数晓她所有的下一步,
世人称之为默契。
他与她或许原本就是为彼此而存在的。
过去无法改变前路还很曲折,
至少在那一刻他拥着她,
仿佛拥着毕生所寻的宝物,
他眼笑眉开形如孩童幸她还活着。
至少在那一刻她流着泪回拥着他,
她也不知怎的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可怎知身体永远比心灵更诚实。
他所有的苦口婆心狼狈沉沦都只为留住她,
可高飞的枭鹰从来不适合金丝鸟笼,
她从来都是坚守信仰定要翱翔于苍穹,
既然爱她纵使千般不舍担忧也只能任她高飞。
炙热如焰的烈吻有时不一定代表两情相悦,
他的吻彻底地出卖了自己的心,
也让她再不能逃避有些早已更改的轨迹。
那一夜秋月凄美红烛燃泪,
她所有的郁结都在告诉自己逼迫自己要忍耐,
可若非深知爱上何来忍耐?
他为她所有的不计一切放下骄傲妥协退让,
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化为不过一句:
我也需要你。
<相护>
枭鹰啊,如果这样的高飞而总让你身临险境,
何不飞回我的身边?
若你执意犯险,
吾愿与你一同承受。
世间情话众多他偏说不出一句,
可他用无时无刻的相伴相救不计后果,
生生地奏出一曲世间最动听的狂曲。
缓台相救她命悬一线,
他再一次与她并肩而战。
他熟知未来要面对的是弹劾质疑甚至摒弃,
可万千黄金权豪也比不过要她好好的活着,
即使他无法时时地好好地看着她。
皇陵相护她忧他前程他忧她安危,
不再是从前的冷言呛语横眉竖眼,
这一次他们终将彼此置于了自己之前。
情深责切所以怒骂,
万般无奈所以相拥,
他其实只是希望她能顺了自己心意。
而当自己拼尽全力劈开一条生路时,
他看到的,她已在那人的怀里。
那一日枪冷剑寒人心泯灭,
他只是一个自嘲自骂却还是幸她安好,
卑微到泥土里的落寞男人罢了;
她只是一个死里逃生身正却心乱,
即使在所谓心念之人的怀里,
却仍要凝望着他在的远方的痴傻女人罢了。
<愿安>
林中的火苗如果无人熄灭必将引发灾难之火,
就如有些矛盾不是随着时间就可以蒸发的,
她与那人终究还是走到了形如陌路。
再次相见适逢冷梅怒放,
似山之女神凌厉的果敢中也有若水沉静的柔。
铜锅里翻腾的红汤浓香滚滚,
片好的薄肉与蔬菜是冬日的一抹满足,
有人说辛辣刺痛的口感诉说着生命的鲜活。
那是他们少有的心平气和的围坐一桌,
而这也将成为好多年后每一个凄寒长夜,
都还能带来一丝余暖的悠悠回忆。
彼时他们立场敌对政见不同,
身处乱世纷争理应家国在先,
而他们似多年的老友诉说着岁月的过往。
一路波荡坎坷披荆斩棘从相恨走到对饮,
如此他们已不敢奢求更多。
那一冬寒雪孤冰苍松矗立,
他愿她安好走向心之所望,
从此再无旁鹜;
她愿他保重回归初始的方向,
从此再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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