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苏醒的时候,魔都正值寒冬,一大波寒气不由分说地袭入了这座城。而在这天寒地坼的冬月里,竟没有下一粒雪。
居翌从公司出来,还是打了个冷颤。上了一下午泰拳课,浑身正微微发热,却瞬间被外面的冷气吸的一丝也不剩了。“今年冬天还真是冷啊。”居翌敛了敛大衣,径直向停车场走去。
他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等车里的温度上来时才缓缓将车开出。他从小怕冷,父亲为了让他强身健体送他去泰拳班,却没想到一送就是二十年,如今他已成了一位出色的泰拳教练,带过学员参加过大大小小几十次比赛了。
回到家,居翌便把家里的空调开到最高,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用手捂着取暖。他实在太怕冷,就连从小区地下停车场乘电梯到家门口的时间,他的手指已冻的不听使唤了。他喝了一口热水,身体渐渐暖过来,想到学员们经常对他说的玩笑话,居老师,你看着一点也不像会打泰拳的人呢!他又喝了口热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几何般的眉峰与刀刻般的颌线互相映衬,仅从轮廓来看,便堪称绝色。他确实不像泰拳教练,瘦削的身型和举手投足间儒雅的气质,让人无论如何也与“泰拳”二字联想不起来。但如果上过他的泰拳课,便会知道,这完全是个动如风,力无穷,静如钟的人。
居翌最近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因素,他觉得最近总有一个人在跟着他。而今天的事情,让他深信这绝不是自己的魔怔:他在停车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个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居翌当天晚上没怎么睡,他本就是个少眠的人,一旦心里装着事情,往往会通宵达旦地思考。他准备第二天再去地下车库看看,刚好次日他是他的调休日。居翌躺在床上,并无半分睡意,受过高等教育的他,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牛鬼蛇神,顶多觉得,这是自己同宗同源的双胞胎兄弟罢了。但这个想法刚出现在脑子里,便被自己否定了,他哑然一笑,觉得自己竟会如此荒谬。如此这般,天将破晓的时候他才缓缓睡去。
居翌第二天醒得很晚,像往常调休时一样,他把前一日泡好的红豆和糙米放到电饭煲里煮着。洗漱后,他便穿上大衣出了门。他没有乘电梯,一路走楼梯去地下车库的,运动后的身体一点都不冷,只是手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他在车库里找遍了,却没找到昨天看到的那人。他确信自己昨天没有看错,便又仔细找了一遍,却依然无果。
居翌按下自己楼层的电梯,思索着昨天那个人会到哪去。他的手指冻的骨节微微发白,浑身的热气已经在冰冷的地下车库里消磨殆尽。他把手放到大衣口袋里取暖,注视着电梯里不断变化的数字。
电梯里停在了16楼,居翌等电梯门打开,缓缓走出。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家里的门锁是开着的。他只停留了片刻便推门进去了,客厅里映入眼帘的,正是他要找的人。
那人穿着银灰色西装,黑色星空内衬,藏蓝色牛仔裤和黑色皮鞋,双手拇指扣在牛仔裤口袋边缘,正望着客厅里的一幅油画发呆。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他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居翌的目光。
居翌望着眼前这个人,他确实跟自己太像了,眉毛,眼睛,鼻梁,嘴巴,身型都一模一样。居翌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了片刻。
这人先发了言,你,在找我?他说话时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嘴角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
“啊,哦,不错。”居翌没想到对方先打破了沉寂,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另外…”居翌看了看他,示意问他怎么进来的。
眼前这人突然笑了,他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甚是好看,但居翌无意欣赏眼前的这副好皮囊。“我一直在这里啊,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故作轻松地扫视了一眼客厅四周,继而目光落在这幅油画上,继续认真看了起来。
居翌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一时竟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这个冬天发生的一切令他感到困惑的事情一起出现在脑子里:夜半突然停掉的空调,门口鞋架上总是摆歪的拖鞋,阳台花盆里出差半个月回来依然湿润的泥土,还有,饮水机里总是很快用完的水……居翌突然抬头望向眼前这个人,眸子里掠过些许波澜。
“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我们曾经见过面吗?”居翌提高了声音。
那人不再看油画,转向居翌,轻咬了下后槽牙,颧骨微动,露出了优美的下颌线。他缓缓走向居翌,在居翌正前面定住。
这人看着居翌,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清晰,继而缓缓凑到居翌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他的声音很轻,但居翌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居翌猛地转头,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望向眼前这个人。
“不必惊慌,你改变不了什么。但我既已回来,就该拿回我应得的一切!”这人又勾起嘴角,双眼含笑,居翌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这人刻意掩饰的东西:浓烈的孤寂与呼之欲出的愤怒。
空调不知何时又关了,居翌意识到的时候手指已冻的发白,他不再看眼前这个人,转身走向厨房,把已经煲好的粥盛出来。
清晨冒着热气的红豆粥把居翌近乎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端着粥走向客厅,空荡荡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居翌愣了一下,把粥放到餐桌上,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关掉的空调,轻叹一声,拿起遥控器重新把温度调到最高。
“看来得找物业报修了”居翌用勺子搅拌着热气腾腾的粥,心里默默想着。
阳光从阳台洒进来,依然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太阳出来就是为了履行照亮人间的职责,仅仅是照亮而已,至于温度,就不关太阳什么事了,渴望温度的人总能自己找法子取暖的。
居翌端着吃完粥的空碗走进了厨房,他的手指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温度,不再那么苍白了。
客厅里,阳光洒进来,没有温度,刚好照在靠近阳台边的一幅油画上,画上是一位年轻俊俏的男子:身着银灰色西装,黑色星空内衬,藏蓝色牛仔裤和黑色皮鞋,双手拇指扣在牛仔裤口袋边缘,嘴角正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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