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天有些干冷。
她一直盼着能下一场酣畅淋漓的雪,最好枝叶都开满了雪花。
那几天,天气预报就说会有小雪来临,于是,她就盼着等第二天醒来,地上能落满她梦中的雪。
她喜欢雪。
那年,她十八岁,进部队当了新兵蛋子。有一次要进行的是两天一夜的野外徒步行军拉练,她一听就吓傻了。三十多斤的装备,不少于六十公里的徒步行军,还要快速奔袭、野外露营……
可是没办法,你是兵,唯有服从,不过鉴于她的身体状况,领导还是给她减了负,她只背十斤就行。
路上很辛苦,很多战友的脚都开始渗血,而本身身体素质就不太好的她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眼泪和汗流了一脸,甚至感觉有片刻死一般的寂静。她想,她是不是要死了?正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整个身子一下轻了,似乎生出了一双翅膀。
她回头,一张脏兮兮的脸正傻呵呵冲她笑:“我给你托着,加油!”
路上,她知道了他叫夏涛,来自黑龙江的呼兰县。他说呼兰是他最爱的地方,每年的九月中旬,就开始冬季供暖,七个月冬眠,就要走入一个长长的梦里。他说他想念家乡的雪了。
他说,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到呼兰看雪。
她记住了这个新战友,一头黑密的板寸,一双明亮的大眼,最重要的是一笑嘴角那两个小梨涡。她想,小梨涡应该长在女孩子脸上才好看呢。
新兵拉练结束后,大家分别下了连队,她在通讯连,他去了百里外的野战部队。
她经常能接到夏涛的电话,或信,每封信里,他都给她讲家乡的雪。他说,别忘了,我说过要带你去我的家乡看雪,那是真正的雪。
一年后,夏涛休探亲假,邀她一同前往,他说爸爸已经去江里打了好多鱼等他们回去吃。
她打电话问妈妈:我,可以去吗?
妈妈还没吭气,就听爸爸在旁边吼了起来:当兵不好好当兵学会了谈恋爱!哪都不许去,回来!
她其实明白,爸爸生气是怕她长大后离开他们。她刚出生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三岁的时候爸妈带她去省会做了心脏手术,身体恢复的非常好,只是那道长长的疤痕像一条生命线一样横截在她的胸前。
她告诉他,她去不了了。她身体不好,怕冷。
两年的日子很快,眨眼之间。分别时,夏涛说,我可以为你留下。她流着泪,不敢看他,她说,“就算你留下,爸妈还是会担心有一天你会带走他们唯一的孩子。我名字里燕这个字,是爸妈对我到来的欣喜,而不能展开翅膀离开他们……”
夏涛背起行囊走了。临走前,给她留下两个本子,那是这两年来他对她的爱恋,扉页上同一句话:她就是呼兰的雪,怎样都爱不够。
后来,经常会收到信,再后来,就是信息,一条一条的,带着雪花的味道。
他说:有些人,只是记忆里的一枕旧梦,犹记得炊烟仍醉倒在长风里,那个少年仍奔跑在眷恋里,那年的春天,在过往里飘摇成梦想的形状。
他说:愿我这里一轮满月,能轻抚你无眠的脸,山水遥遥,虽已沧桑,却永远皎洁通透,一如我夜夜想你的心。
他说:梦里的天空很大,我就躺在你睫毛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喜欢雪。
西北的雪和东北的雪不一样。西北的雪太矜持,秀美。东北的雪很狂热,令人向往。可是,她仍旧不敢踏入那片属于他的故土,错过的故事,就让它为一枚美丽的珀吧,念着,也是此生美好的暖。
她一直没告诉夏涛,她是父母抱养的,她要给父母一世的心安。
“滴滴”手机又响起,她收到一条信息:早起,大雪,猝不及防的美丽。你,那里下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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