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思不语,走在潮涨潮退的沙滩上面,蹒跚的步伐,是那么吃力疲倦,海风吹开了你银白的花发,披散的银丝在两岸巨浪的合拍下越走越远。
我不思不语,走在深深浅浅的沙滩上面,蹑切的脚步,是那么无助晕眩,我最后深深叹下了一口气,在海风的摇晃下,飘向了亘古的峡谷间。
(一)
林轩慢悠悠地走上楼,缓缓推开门,漫不经心地看了角落里的一摞报纸一眼,蹲下身子数了起来。
没一会,又进来一个女生,穿着校服和蓝色运动鞋,在老师的指引下走到了林轩身旁。林轩条件反射般随手拿走了一沓报纸坐到一旁继续数,剩下的留给她。
林轩点完了手中的报纸,发现还差了三张。他刚打算往旁边看去,却发现那女生已经起身,向老师走去。
“老师,我这里只有十一张。”
“你那有多的吗?”老师看着走来的林轩。
“没,我也少三张。”
“……要不,我把我们班的给她吧,我再去门岗拿。”林轩本来就不想上枯燥的自习课,能出去转转也好。
“好吧,你跟我一起去拿。”老师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林轩把报纸往桌上一放,转身准备离开。那女生整理好散乱的报纸,向林轩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谢谢!”
“没……没事。”林轩嘴角抽动着,勉强挤出一句话。
至于么?这傻帽,有病吧……
(二)
“不是吧,你就这么喜欢上人家了?”我抿了一口奶茶,问道。
“切……充其量是好奇罢了。学校里竟然还有这么奇葩的人,我得好好观察观察。”林轩坐在我身边,给吉它调着音。
我白了他一眼,咬了口面包。
“您看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答应和我换座位呗……她数学分层就坐你前面,方便我开展工作啊!”林轩突然起身,拱手央求道。
“行行行,反正我也嫌我那块上课吵。”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那我午饭?”
“我请了!”
(三)
女孩叫刘心,跟我们在一层楼。个子不高,皮肤有点黑,走路颠颠的,像是个活泼开朗的人。
林轩早早地在我的位置上坐下,假装做着课前预习。刘心来的有点晚,她把蓝色的书包靠在座椅后背上,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林轩,似乎是没想起那天报纸的事,没有说什么,坐了下来。
下课后,林轩说这样永远也说不上一句话。
于是乎,本就身为学霸的林轩开始疯狂学习数学,课上一直很低调的他也变得经常举手发言。他甚至穿上了白衬衫,据说亮色更醒目些。
终于,刘心不再无视身后的这个男生。
一个课间,刘心递给了林轩一本数学书和几张类似七巧板的纸片,问道:
“同学,你能帮忙看看这题怎么写吗?”
同学?!你智商跟憨豆一样只有七吗?老师上课点过老子那么多次大名你还没记住??
心中愤骂着,林轩还是接过了刘心捧着的书和纸片,微笑着道:“好,我回去抽时间看看,明天告诉你吧!”他在自己的书上划下了这道题,从刘心的书里拿走纸片,夹到了那一页。
“谢谢!”
标致的九十度鞠躬。
一回到班,林轩赶紧打开数学书,拼凑着纸片。
“呦,林子哥!今天怎么不泡妞了?这么早就回班?”
“这题是那傻帽问我的,我真受不了这跟今天学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明显就是一道智力题嘛……”林轩放下了手中的纸片,苦笑道,“老二啊,你也来帮忙看看。”
“魔术师的地毯……你傻呀,这根本就拼不出个矩形嘛!天天说别人傻帽!”我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道。
“哦哦!是啊中间有条缝!你太强了改天请你吃饭!”
还说不喜欢,真的是……
(四)
“呵呵,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发觉到。后来的事你还记得吗?”林轩走上白塔,回头问道。
“你那光辉事迹我哪能忘了啊!”我检了票,接过副券,“你知道她哪门功课好,就玩了命地学想要超越她;你怕她演讲没人看,不惜请我们每人一顿饭让我们去捧场;她说要一杯热水急用,你惊慌过度从楼梯上摔下来,差点没死;你好像看到她发表过一首诗,就又开始学写诗,写了有好几十首吧。”
“三十九首。”他说,“后来我还每天给她写一封电子邮件,存在我的邮箱里。写到第一百一十四封的时候,我把它们都发了出去。”
“当时听她们班上的人说,她收到信后很惶恐,斟酌字句给我写了一晚上回信,但是最后全丢进了垃圾桶。”
“运动会第一天上午,她说结束后想和我聊聊。我以为是三天以后呢,哪想到她那天等了我一中午。”
“第二天晚自习结束她直接来班上找我,我吓得不知所措,这么近距离与她独处还是第一次。我害怕、我惶恐,我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同学是个陌生人。”
“其实也都怪我。不论我在别人口中有多好,我只是个放了她鸽子的男生。”
“四年多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我淡淡地道。
“她考上了北大中文系,我就是个普通二本。四年来,我也没再对谁倾心。”林轩微微抬起头,脸上满是苦涩与自嘲。
不知不觉间,我和林轩走上了塔顶。我们的眼下,没有白浪逐沙滩,也不是一片海蓝蓝。
“我记得她好像很喜欢蓝色,所以特别想带她来海边转转,看看海,看看天。”林轩笑了,看得出来,他很满足。
“毕业了,准备做什么?”
“还没想好,不过打算就住在海边。”他从风衣的内兜里,拿出一叠皱巴巴的纸片。“这就是我写给她的三十九首诗。刘心,真是流星啊……”
“你不再去争取一下吗?她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啊!”
“不用了。她的意思,我想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想知道。”林轩右手一挥,将那些大大小小的信纸抛到了空中。在海风的摇晃下,带走了积淀的忧伤愁怨,一起融进了茫茫的海域里。
“谢谢你,谢谢。”林轩对着海面,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落下了最后一滴青涩的眼泪,在夕阳的折射下,浸入了苍茫的海水深穴。
此刻与爱情无关,与友情不相连,也无关风月。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有的仅是一颗心,陪你跳动,陪你停止。
我含着泪,嗤笑了一声,走上前去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傻帽林轩,我喜欢你呀。
(五)
林清丫头:
当你看到这张留言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住这里了。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去参加你的婚礼。
你小我六个月,当时咱班就我们俩姓林,我喜欢喊你老二。转眼高中毕业十年了,真快。
你要结婚的事,我是听刘心说的。有一天我心血来潮想回母校看看,在校门口碰到了她。
除了你好,我们一共说了两句话,全是关于你的。
当年我们在白塔上,你说你喜欢我,我真的有点不知所措。我习惯性地选择了逃避,这几年杳无音信。对不起,我不是个值得爱的人。我这辈子可能不会拥有爱情,但也会有平淡的幸福。或许不会有,那有怎么样呢?你和她过得好,这就够了。
我想出去转转,走哪算哪,到哪住哪。青春于我不应该只是写给女孩的诗。我快三十岁了,我不想等到真的老了再去羡慕那些想干嘛就干嘛的年轻人。
衷心地,祝你幸福!
林老大
“谢谢您!”我冲房东大婶笑了笑。
“没事儿,这孩子刚搬走没几天,昨天我来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门口贴着这个,怕被海风吹走我就揭下来了。”
我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房东说可以。
屋子不大,进门是客厅,左手边卧室,右手边洗手间。窗明几净的,倒也敞亮。
正对门有一扇大窗,是林轩自己开的。他还是舍不得,想透过这窗,多看看白塔。
现在的白塔,早已免费开放。人没有我想像地那么多,实际上一个人都没有。
我走上塔顶,站在当年我们站的位置。夕阳那辉煌美丽的影子投在被晚风吹皱的海面上,撒下了一大片闪亮的、鲜艳的玫瑰红的细鳞片。
我随手撕碎了请柬,红色的碎纸伴随着风在跳舞,那优美的舞姿令人追忆。
“不是吧,你就这么喜欢上人家了?”我抿了一口奶茶,问道。
“切……充其量是好奇罢了。学校里竟然还有这么奇葩的人,我得好好观察观察。”林轩坐在我身边,给吉它调着音。
我白了他一眼,咬了口面包。
此刻,你一定也在弹着琴看夕阳。
白衬衫黄昏木吉他,
年少不经事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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