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轻时光

作者: 玉木YUMU | 来源:发表于2016-09-26 20:04 被阅读0次

    一、音乐楼上的第七画室

    初夏傍晚,余温未散。

    我坐在教室里,看着电子表上的数字突然跳到06:20,然后开始“滴滴”作响,我条件反射式地伸手按停,看到窗外最后一缕霞光也退回了蓝灰色,心想聂小悠此时应该到画室了,于是起身去画室。

    走出高二24班的门,来到一楼大厅,鲁迅爷爷的半身像孺子牛一般地座落在大厅中央,深色的金属材质反着几分薄弱的白光。有一只飞鸟被困在这里,“扑啦扑啦”地惊慌飞窜,却始终找不准出口。

    大厅旁边是学生处,灯早早的亮着。越哥是学生处主任,据说年轻时犯过错误,空有满腹经纶,无奈只能蜗居在这所小小的重点高中,每日以喝茶、训人为生。

    来到北校区的地盘上,高大的杨树叶子“哗啦啦”奏出一曲轻音乐,使楼上正在进行的英语听力催眠效果更佳。左手边的医务室里飘出一股苏打水的味道,令我产生危险的错觉,仿佛看到灵魂在半透明的空气里升天。灵魂,或许就是这种味道吧。

    音乐楼一楼,第七画室,全校七个画室只有七室在音乐楼一楼,深长的走廊尽头,清中的西北角,灰色故事的最佳发生地。刚走进大门,冷不丁听到楼上有女人凄厉的叫声,吓得我一个大男人心脏都空跳了一拍,我加快了脚步,因为要迟到了。

    聂小悠已经到了,正在继续昨日里未完成的素描作业。画板前的她神情专注,用铅笔比着聚光灯下的几何体反复确定比例。我的画板上也有一副淡淡的素描,该加重了。我向站在讲台上的晖哥问了声好,就走到聂小悠身边的位置坐下。

    “早啊。”我说,一边拿起脚下的2B铅笔。

    “不早了。”她一边打着长线一边回答。

    “哦,那晚上好。”

    “天还没黑。”

    “哦,那傍晚好。”

    “······”此时,她已经连白眼也懒得冲我翻了。

    我把脸偏向一边,偷偷扯了扯嘴角。招惹聂小悠是我每天的必修课,我想,这应该是5年前就养成的习惯吧,那时,我和她还是同桌,直到现在,她还经常愤愤地对我说:“我这辈子和你势不两立。”我笑而不答,假装没有听到。其实,一开始我回答过的,只是这傻姑娘根本没往心里去。

    我说:“一辈子的事,不要轻易说哦。”

    二、被眼泪融化的心

    一切偶然的结果都有必然的前因。

    记得是5年前的秋天,我和聂小悠成了同班同学,也是在那个冬天,我和她成了同桌。

    那天在办公室里,老班是这么跟我说的:“尹界啊,聂小悠的成绩最近有些下滑,而且她性格有些孤僻,你作为班长,过去带带她。”你看,我在老师眼里是多么好的学生!但聂小悠从不这么想,或者说,自从跟我同桌以后再也没这么想过。

    那时候,惹她哭,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但奇怪的是,聂小悠在被我惹哭的第二天早上,依旧会在我到教室之前帮我把桌子收拾干净。只是不理我,把我当作透明人,甚至可以越过我直接跟我身后的人说笑,令我十分郁闷。

    四十五分钟,对于画室里的学生来说连打草稿的时间都不够,“沙沙沙”两三下,下课铃就响了,除了几个去卫生间的人之外,画室里一如课上。我甩了甩发酸的右臂,用相对干净的手背揉了揉眼睛。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口小声喊我的名字,回过头一看,娟子在门外冲我摆手。

    聂小悠也往门口看了一眼,但立即把头转了回来,好像怕我发现似的。

    由于铅粉的缘故,画室的地面黑亮亮的,我说:“娟子你别进来,地太滑。”说完就放下画笔出去了,心里暗暗得意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娟子的漂亮,还是聂小悠心虚的那一瞥。

    看来今晚又是我一个人住了。

    只要老爸晚上去她们那边住,娟子就会过来给我送钥匙。娟子的妈妈和我爸结婚快3年了,尽管我挺喜欢这个小我半年的妹妹,却还是不愿和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

    第二节课,我一边喝着娟子捎来的可乐,一边飞笔走线。

    聂小悠脸皮不动地说:“小心铅中毒!”

    我挑了挑眉,郑重其事地说:“小姑娘,铅笔的‘铅’,成分大部分是碳,再说这么点剂量是不会使人中毒的。”

    说完,正得意洋洋地等她反驳,但那边迟迟没什么反应,于是我不耐烦地踹了她的马扎一脚,于是,悲剧发生了。

    只听“咔嚓”一声,聂小悠一屁股坐到了乌黑的地板上,马扎已滑出去两三米,而坐到地板上的那姑娘一脚又把自己的画架踢翻了,画板砸倒了我随手放在地上的可乐瓶,棕色的可乐迅速晕染在聂小悠快完成的素描上。这一系列事件于3秒钟之内一气呵成,在一片“沙沙”声的画室里,动静之大,可想而知。

    我一下子慌了,连忙跳起来,伸手去扶聂小悠,嘴里不断地小声说:“我错了,我错了。”但那些宝贝泪珠儿还是从美丽的眼睛里滚了出来,划过她的脸颊,瞬间把我的心融化。

    这是上高中以来我第一次惹她哭。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

    三、“你妈还是我妈呢······”

    自从上次“踹马扎”事件之后,聂小悠三天没跟我说过一句话,这是学美术之后第一次。

    高二上学期,学校召开了一次动员大会,凡是摸底考试成绩在300分到500分之间的学生都要去参加。大会的目的是动员这些学生转入艺术班,通过艺考上大学,以提升学校升学率。我是替哥们儿去参加的动员大会,他不愿学艺术,更不愿去听什么大会,但系主任还要查人,所以我自告奋勇替他去了,反正听一听又不是必须转。

    我坐在会堂最后一排,突然就看到了浅浅的酒窝,熟悉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看到她的场景一直在我脑海里消散不去,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个场景是不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否则,为何如此不真实。那天的聂小悠,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

    主席台上的校领导说了什么,我一句没听见,却因为一个微笑放弃了正常的人生轨道。

    我辗转打听到聂小悠选了美术班,我跟老班软磨硬泡连带威胁,他才答应让我转美术,因为这样,他就失去了一个上重点大学的学生。

    记得聂小悠第一次在画室里看见我的时候,惊讶地说:“尹界,你怎么在这?”

    我打了个哈哈,说:“我热爱艺术不行啊?”

    她没再问我,大概在她的心里,我从来都不是爱学习的学生,成绩下滑也是应该的。

    话说聂小悠还在为“踹马扎”的事耿耿于怀,但态度已经有所好转了,于是我抓住机会,对她说:“这位姑娘,可否让在下请您吃个饭?就当是赔罪啦。”

    她斜睨着我,噘着嘴想了一会,说:“好吧,也不用太贵了,食堂就行。”

    于是第二天中午,我和聂小悠第一次共进午餐。

    “小悠啊,你那份芹菜好吃吗?”我一边吃着自己盘里的,一边看着聂小悠盘里的。

    她尝了一根说:“不好吃。”

    其实她是怕我跟她抢,我对着自己的西红柿炒鸡蛋眨了眨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一根芹菜放进嘴里,笑眯眯地看着聂小悠愠怒的表情。

    清中的食堂很大,有两层。聂小悠不喜欢这里的饭菜,但也很明白这件事是校长解决不了的。她说:“菜难吃也就罢了,偏偏价钱又高得令人牙疼,我卡里的钱轻而易举就从小数点前两位数变成小数点后两位数。真怀念我妈做的红烧小排。”而我却对食堂里的饭钟爱有加,一直吃的喜滋滋的,吃完我的吃她的。

    她不知道,对我而言,妈妈的饭菜是多么遥不可及。

    聂小悠看我吃的这么欢,突然说:“喂,你认我妈当干妈得了,有机会让她给你补补,你看你瘦的跟根儿筷子似的。”

    我努力咽下满嘴的菜,刚想说:“好啊!”话没出口,她就转移了话题:“喂,你今天怎么不陪小娟子同学吃饭啊?”

    我美美地喝了口稀饭,说:“这不是请聂大小姐吃饭呢吗,我把她打发走了。”

    “那你不怕她生气把你甩了啊?”

    我在心里偷偷笑了笑,她果然误会我和娟子的关系了,我说:“她姥姥过生日,今天去她姥姥那了。”

    “她姥姥不就是你姥姥吗?”

    “你妈还是我妈呢······”

    我突然意识到好像说错了话,于是低头大吃堵住了嘴。

    聂小悠也有点窘红了脸,说:“我还没决定让你认我妈当干妈呢!”

    四、男女交往过密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聂小悠直骂我是饭桶,因为我把自己的吃掉之后,又把她剩下的都扫光了,我解释说:“这是花我的银子买的,不能浪费。”

    “喂,你要不要喝绿茶?”她指了指柜台后面的冰箱问我。

    我皱了皱眉头,说:“你别老是‘喂喂’的,多难听啊!算了,今天我心情好,再请你喝绿茶吧。两瓶绿茶,谢谢。”

    她接过绿茶,恶狠狠地说:“我一辈子不叫你的名字!”

    我看着她,再一次认真地说:“聂小悠,一辈子的事不能乱说。”

    她扬起拳头要打我,我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这一幕很不幸地被越哥看见,于是,又悲剧了。越哥怪笑一声,阴里阴气地说:“你们俩跟我来学生处。”

    越哥坐在那里,喝了口茶,重复了一遍我无数次看到过的动作。我透过学生处的窗子向外看了一眼,不知道那迷途的飞鸟有没有找到自由的出口。

    “你们知道男女交往过密的后果吗?”越哥的声音让人分不出性别,惨白的脸上隐藏着一股杀气。

    聂小悠满不在乎地说:“主任,您打算怎么处分呢?”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明明不是那种关系啊,为什么要承认?

    越哥笑得更阴险了,“嗯,有点意思,不愧是艺术班的女生,那么······”

    “主任!”我打断他的话,“主任,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您先让她走,我们单独聊聊怎么样?”

    越哥露出一种难以相信的表情,鄙夷地看着我说:“哦?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呢?”

    我不顾聂小悠的暗示,笑了笑,说:“心连心围巾。”

    果然,越哥脸色大变,杀气更重了,对我说:“你小子有种!”然后冷冷地对聂小悠说:“你先回去!”

    聂小悠拉了拉我的袖子,我笑了笑,说:“没事的,你先回班里。”我看着她略带担忧的眼睛,心想,刀山火海也值了。

    聂小悠走后,越哥让我坐下说话。我看到窗外,有一只飞鸟跟在聂小悠身后飞了出去,像是逃离囚困它已久的牢笼。

    “你都知道些什么?”此时的越哥倒是平静了许多。

    “什么?哦,主任,我错了,我和女生交往过密······”我乖乖低下了头说。

    “别装傻!那丫头对你很重要吧,值得你冒这种险。”越哥啜了一口茶,继续逼供。

    “我的事你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么你的事我不该知道的知道点有什么要紧呢?”我也不再跟他打哈哈,抬起头,略带骄傲。

    “好!我不会对那丫头怎么样的,但你也要给我放聪明点!”

    最后,越哥给我记了过,答应我不会全校通报,我怕聂小悠知道后又觉得她欠我的,这丫头,很要面子呢!

    五、“你妹!”

    但事情还是向着糟糕的方向昂首阔步过去了。我和聂小悠因男女交往过密被带到学生处的消息不径自走,娟子这个大嘴巴居然八卦到了家里,害的我被老爸严刑逼问是不是早恋。在他的观念里,只要还是学生,都不应该谈恋爱。

    其实,我都十九岁了,怎么还算早恋?

    娟子不再来画室给我送钥匙了,因为老爸直接常住那边不回来了,钥匙一直在我手里。

    聂小悠的第二份素描作业完成的时候,我假装难过地骗她说:“聂小悠,娟子不要我了。”我看到她手中的铅笔徒然停在崭新的素描纸上,好像一件丝毫没有预料的事突然来临。

    她愣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我问: “为什么?”

    “哈,其实也没什么,她不相信我,以为我跟你怎么怎么的,我也觉得在一起没什么意思了,散就散吧!”我假装出一副苦笑的表情说道。

    聂小悠没再说什么,我看到她满目忧伤地望着我,在银灰色遮光帘的映衬下,这个白衣女孩显得更加单纯落寞,那一刻,我好想伸手拥抱她,告诉她,“我是骗你的。”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怕说了以后,会被她削尖了的铅笔直接毙命。于是我就一直看着她看着她,最后她居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眼神真恐怖,快转过去啦!”

    “别喂喂的,多难听啊。”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恋了?别把黑锅往我身上扣啊,我可不想当冤大头!”

    我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坦白从宽吧。

    “聂小悠,其实娟子不是我女朋友。”

    我看到她皱了一下眉头,说:“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满嘴放炮。”

    我急了,说:“真的,我一直都是骗你玩儿的,她是我妹妹。”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认真审视了我一番,然后甩给我一句:“你妹!”

    六、越哥的秘密

    盛夏的时光似乎被拉得很长,像夕阳下白杨树的影子,铺满整条水泥道路。校园里充斥着高考战后留下的火药味,从教学楼的墙缝里散发出一股股焦香。

    呵!多么悠哉的时光,轻盈得好像永远不会摔到地面上一样。

    美术课是在每天的晚自习时间,一楼幽暗的走廊里有人晃晃悠悠地提着水桶,拖拉着脚步出没在第七画室和水房之间,因为我们开始画水粉了。

    今天没见到聂小悠的踪影,我问她班的一个女生,说是她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宿舍了。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以及画板上画了一半的水粉画,心情总是提升不起来。画室的哥们儿丛蛋趁晖哥不在,端着象棋盘子要跟我决一死战,我下了三局输了两局,害得丛蛋误以为他自己棋艺大进呢。我一挥手拨乱了棋盘,没好气地说:“不玩了,不玩了,哎,烦死了!”丛蛋占够了便宜,带着一脸贱兮兮的笑意,知趣地端着棋盘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晚的无名火从哪里来,只知道自己的手无数次伸进口袋里掏手机,盯着屏幕假装看时间,却不自觉按出拨号键盘,再郁闷地按了Power键。

    因为聂小悠没有手机。

    我从初中就是跑校生,而聂小悠从初中就住校。我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还是没刹住靠近聂小悠的脚步。清中宿舍区的紫藤花架底下,人影婆娑,在黑夜的掩护下,温热暧昧。旁边是一个人工湖,我走到湖边坐下,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此时就差一支兰州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紫藤花架底下那两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在我多次来这儿发呆时都会碰到这两个人。没错,其中一个人就是越哥,而他身边的女人名叫夏阳,是音乐班的老师。

    话说那是半年前的一个夜晚,学生处没开灯,我路过窗下,借着月光看到里面有人,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去看个究竟,结果被我看到夏老师和越哥。夏老师递给越哥一包东西,温柔地说:“我织的围巾,送给你,是心连心的图案。”越哥很感动地接过去,说:“亲爱的,辛苦你了,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绝不再让你受委屈。”然后······我看不下去就走了。当时并没有多大的震惊,只是替夏老师感到惋惜,这么漂亮的女老师,居然被越哥给糟蹋了!

    突然有个恶作剧的念头······

    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悄悄走到花架后面,这个位置正好能听到他们互诉柔情,我忍不住咧嘴笑了笑,没敢出声。突然,我跳出来大吼一声:“干什么呢!”他俩都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分开,夏老师还很配合地尖叫了一声。夏老师的神情一定紧张不安,黑暗中我都能感觉到她慌乱的眼神,倒是越哥比较镇定,一看是我,先是小声呵斥几句,又安慰夏老师说:“阳阳不用怕,这小子没事,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回头我一定狠狠收拾他。”夏老师尴尬地笑了两声,她真的很漂亮,站在黑夜里也显得楚楚动人,我相信他们真的是因为爱情走在一起的。

    我轻佻地摸着下巴,说:“郎才女貌,很般配哦!”“看我回头不收拾你!” 越哥边放狠话,边拉着夏老师的手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去上课,索性坐在地上抱着木头柱子哭了起来。

    我觉得男人掉眼泪是件很窝囊的事。十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发过誓,绝不再掉一滴眼泪。可是为什么,怎么会,在这样狼狈的夜晚失声痛哭?多亏这地方隐蔽,越哥真会找地儿。晚自习下课的铃声远远响起,我听见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又越来越少,没有人发现我,我靠着那根柱子,渐渐睡了过去·····

    七、“团圆饭”

    这次也多亏了越哥。因为我没去上早自习,老师同学都不知道我去了哪,老班给我家长打电话,老爸一直住在那边,当然也不知道我夜不归宿,然后,事情就严重了,直接报给了学生处。

    我是在苏打水的味道里醒的,不过已经在医院里了。聂小悠趴在床边,睡得像个孩子,我不忍心吵醒她,夏日午后的阳光洒进病房,覆盖在聂小悠蓬松的短发上,星星点点,像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

    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几乎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当细雨打湿小巷的油纸伞,当那个男孩第一次拥你入怀,当那个女孩静静靠在你身边,你多么希望时光就此打住,把那一瞬间刻画成永恒。年轻的我们总爱莫名伤感,那是因为我们的心恰到好处的柔软。

    快三点钟的时候,护士来给我起针,聂小悠才睡眼朦胧地起身。她看到我醒了的时候非常高兴,并抢在护士小姐之前给了我重重的一拳,说:“死小子,你怎么敢生病?”我的心里有温暖的液体漾开,看着聂小悠嗔怒的表情,真想过去捏一捏她气鼓鼓的脸。

    后来越哥跟我说:“小子,那丫头可是我通知的,并特许她在医院陪护,怎么谢我啊?”我冲他眨眨眼,认真地小声说:“好好照顾夏老师,别辜负了人家······”还没等我说完,就被越哥用半个苹果封住了嘴。

    当天晚上我直接回家了,老爸在厨房做饭,娟子和刘阿姨也在,我一直对这个女人比较反感,觉得她太做作,一进门就跟我嘘寒问暖的,说:“小界啊,都怪阿姨没把你照顾好,要不你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吧,马上就要高三了,没人照顾你可不行啊!”我心想,要怪也怪老子命苦,老妈死得早,老爸抛家弃子,哪儿能怪得到您头上啊,您就是一外人!但我嘴上说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没有没有,阿姨您千万别自责,我以后一定照顾好自己,不让您和我爸担心。”

    这时候老爸端着一大碗紫菜汤出来了,笑呵呵地对刘阿姨说:“你不用管他,他从小就知道照顾自己,要不我也不放心把他舍在家里了,这次就是个意外。来来来,娟子,跟你妈坐下来吃饭,难得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八、一封情书

    生活又步入了正轨,我们在时间轴上匀速前进,悲也是一天,喜也是一天。高三如期而至,毕业班里的新面孔,像大排档门前的烤肉,新鲜上架。我偷偷看到丛蛋的语文书上写着一首杂诗:

    窗外,杨花榆荚无才思;

    窗内,试卷漫天作雪飞。

    树上,站着荷尔蒙高涨的叫春鸟;

    书上,趴着对鸡血免疫的高三孙。

    呵,青春!埋葬在课本里!

    自从我选学了美术,老班基本放弃了对我的栽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略带忧伤,所以我的高三,日子过得蛮轻松的。美术联考成绩已经下来了,聂小悠考的还不错,没给我拖后腿。现在的阶段是复习文化课,我和她不在一个班里,还真是有点担心她的学习。

    有一天晚自习,丛蛋鬼鬼祟祟凑过来,说:“界哥,知道吗?有人给聂小悠写情书。”我听了以后就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袋,狠狠地把手中的笔拍在桌子上,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我深吸一口气,压低嗓门问丛蛋:“哪个孙子?”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们班的······”

    我没等丛蛋说完,径直走出了教室,刚出门就碰到了老班,我冷冷地抛下一句:“去厕所!”就头也没回地消失在他眼前。

    我出现在聂小悠教室门前的时候,一脸杀气。她们班也没有老师盯班,她看到我,先是一惊,接着就出来了,拉着我的袖子出了教学楼,在确定没人的时候,停下来,说:“你疯了啊,被老师看见怎么办?”

    我无视她的诘问,用吹水成冰的语气说:“有人给你写情书?”

    “别胡说,快模拟考试了,你能不能把心用在学习上?”

    “现在没把心用在学习上的人是你吧?”

    “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看到聂小悠脸色有些不悦,像是真的的生气了。我深吸一口气,说:“那小子是谁?”

    她没有回答,咬着嘴唇,好像在努力压制怒气。

    我不耐烦了,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他是谁?”

    我语音刚落,聂小悠的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是谁说过,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我一下子又慌了手脚,连舌头也僵在了嘴里。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我一伸手,把聂小悠揽在了怀里。

    九、再美也抵不过时光

    聂小悠在我怀里啜泣了一会儿,哽咽着说:“你放开我!”

    “不放!”

    她挣扎了一下,我倔强地收紧了臂弯。

    “小悠,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我······”

    “我没有答应他。”

    我听见这句话,心里顿时雨过天晴。我放开聂小悠,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梨花带雨的眼睛,说:“聂小悠,我不准任何人把你抢走!”

    她脸上露出一抹略带羞涩的笑容,垂下眼眸,小声说:“傻瓜!其实我早就给你写过情书的,只是你没在意,随手丢掉了。”

    我浑身一震,突如其来的惊喜振奋了全身的细胞。我急急地问道:“真的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她说,初中的时候,我们还是同桌,她在圣诞节那天曾偷偷塞到我抽屉里一张纸。墨绿色的卡纸,浅蓝色的圆珠笔,写着豆蔻年纪的聂小悠小心翼翼的心事。而我,却在她眼皮子底下把那张纸当做废纸随手一团,扔在了正在扫地的值日生脚下······

    所以,凡事都是有原因的,前面作下的孽,后面就要偿还。

    如果按照这种因果平衡的规律走下去的话,我和聂小悠就圆满了。可是,命运怎么能轻易如你所愿?

    高三原本紧张的氛围,却在我和聂小悠相约考同一所大学的誓言下过得轻松自在,我甩开蹄子,卯足了劲,却最终跑过了终点站。

    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聂小悠死也不肯告诉我她考了多少分,我知道她一定是考的不好。毕业生离校之后,她就回到农村的家里,报志愿也是从网上报的,没有到学校来统一填报。而我也不知道她家具体在哪儿,想去找她,却没有方向。报完志愿后没过多久,我在QQ上遇见了她,我请求语音、视频,她都不肯接,我打字问她家地址、联系方式、志愿报的哪个学校,她无视了我一连串的问号,只打过来七个字。

    聂小悠删了我的QQ,也没留下一个可以联系到她的电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我经常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家里,床上,沙发上,地毯上,浴缸里,能趟的我都躺过,不管我躺到哪儿,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眼前都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出聂小悠留给我的那七个字,像一剂毒药,令我痛苦不堪。

    那个暑假过得好漫长,室外气温一度飙到40度,我没有力气出去打球,更没有力气去很远的地方旅行。每天除了往身体里灌冰镇可乐,就是盯着电脑上的QQ信息,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等到要等的人。

    后来,我爸怕我一个人闷出病来,就弄来一只猫陪我。纯白色的猫,走路轻盈婀娜,好像穿着白衬衫晃荡在我脑海里的聂小悠,我给喵星人起了个名字,叫悠悠。

    再后来,我去北京上大学,娟子考去了天津,离得不远,也能经常见面。

    有一次,娟子问我:“哥,你高中画室是不是有个叫聂小悠的女生?”

    我眼神一亮,说:“是啊,怎么了?”

    娟子笑了笑,说:“没什么,应该是你的一个崇拜者吧!有一次,她加上我QQ,问我是不是你妹妹。话说,你那时候的崇拜者还真多呢,光找上我的就有十几个吧······”

    我掩饰不了自己的激动,迫不及待地问道:“她还说什么了?你怎么回的?”

    娟子感觉出我的不自然,狐疑地说:“我就回的‘是啊,一个爹妈的亲妹妹’,她就没多说什么。怎么了?”

    “后来呢?她还有没有再联系你?”

    娟子想了想,说:“没有,高考完了她就从我的号上莫名奇妙的消失了。我是今天看到老妈发了张悠悠的萌照,才突然想到这个人,想起这档子事儿的。”

    娟子见我眼神突然又暗淡回去,沉默了一会儿,问:“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我没有回答,我想她也已经了然。

    回想起聂小悠最后留给我的那七个字,至今记忆犹新。

    “尹界,我们绝交吧。”

    我们相识相知相恋,好像为的就是这句决绝的分离。这也是一种缘分吧,错过的缘分,得不到的缘分,舍不得、放不下的缘分。我想,终有一天,这份美好会被时光冲得面目全非,那些人啊、树啊、校园啊,统统被尘封进衰老的躯体里。

    因为,再美也抵不过时光啊!

    谢谢阅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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